参加一次初中同学儿子的婚礼,我又遇上了久违的邻家女孩,三十年没见面,她已满身富态,银丝花发,要不是偶尔一笑,露出那别样的虎牙,我是真认不出她了,岁月给她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年轮,也使我不止一次沉寂在往日的回忆中······
兰子小我两岁,是邻居翠姨家的女儿,小时候,天生活泼可爱,一说话就笑,一笑会露出一个很美的虎牙,很小的年龄,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做饭,喂猪,洗衣服,打里照外啥都会做。那时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后又一起玩耍,一起在村北的芦苇荡里掏野菜,打猪草,她那银铃般的笑声,让你听了会永久难忘········
记得有一年盛夏,天异常的热,我们几个小伙伴去村北大淖儿的芦苇林里折苇棒子,这苇棒子呈棕红色,比大拇指粗、足有一尺多长。全身长满棕色绒毛,没一根芦杆就长得一根苇棒子。夏天晒干了点着火,像奥运火炬般得拿在手里,是驱赶蚊虫的绝好材料········我的家乡是在库布齐沙漠脚下的一片沼泽地,水草鲜美,牛羊满地,绿树遍野,天然的芦苇林,郁郁葱葱。微风吹来,远眺芦苇荡里芦穗摇曳,苇棒红火,形成了家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苇荡里水不算深,最深处也不过膝,我们五六个小伙伴挽起裤腿,就淌水进了苇林里,不一会儿就折下一抱,抱出来又进去折----忽然,不知是谁冲我喊了一声;‘蚂蝗’,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小腿的脚裸上扒着两条一寸多长的水蛭,俗称【蚂蝗】,一动不动。生活在水边的人都知道,水蛭就是血吸虫,它有前后两个吸盘,两个头都可以吸附在人或动物体上,顺着血管进入身体,最后到心脏而至你于死地。夏天的水蛭,不亚于毒蛇。
小伙伴们惊呆了,七嘴八舌起来,【打呀,打死它】,有的说,【揪出来,踩死它】,【大家不要乱动】这时兰子跑过来说话了,【听大人们说,蚂蝗趴在人身上不能强行往出揪,只能能用泥巴拍,它就会自己出来了,不然会流血的】说着,她让我站在水边,从水里抓起泥巴【啪】;【啪】的再我腿上拍了起来,一下,两下,拍了十几下,两条水蛭全掉在了水里。我僵直的两条腿终于动了起来。腿上也没有流血,当时我害怕极了,很感谢兰子的鬼机灵。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光腿进芦苇林了----那惊险的一幕,现在联想起来仍是那样的清晰深刻,那样的刻苦铭心。
儿时的日子虽然穷,但不觉得苦,充满了欢乐,当年我们天天在一起玩,大人们就逗我,【想不想娶兰子做老婆?】我说,【想】大人们都哄堂大笑起来,农闲了,兰子的母亲翠姨也常到我家和我母亲唠嗑,看见我就说,【长大娶兰子做媳妇吧,愿意吗】当场把我羞得半死。伴随着年龄的长大我们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了夫妻是昨回事了,上学也总是一前一后的走了,放学到了村口我更是放慢了脚步,尽量的把距离拉大,怕让邻居们说闲话。两人遇上了,搞得我们说不上一句话就脸红,不敢直视对方。我想起了李白【长干行】中的诗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也许写的就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直到我去县城上高中回来,已是二十岁的大小伙了,兰子初中毕业后也再没念书,当时正值邓小平复出,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大集体解散了,家家户户都分了田,分了地,分了牲畜。我高考名落孙山,心灰意冷,拿起了羊鞭,正式当上了羊倌。心想着默默无闻地修一辈子地球吧。管它春夏与秋冬。女大十八变,兰子此时已出落成俊美的大姑娘,身材高挑,婀娜多姿,尤其那回眸一笑,露出的虎牙,真和当时播的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中的山口百惠有相似之处。
晚秋的一天下午,我在芦苇荡里放羊,草阔天蓝,羊见了鲜嫩的水草,低头吃草如故。我拿出一本书来打发着时光,正看的出神,忽然传来年轻女子的笑声--【哈哈哈,羊都跑完了,你还有心情看书?】我抬头一看,是兰子,她今天上身穿的崭新的水红衬衣,格外显眼,美丽的长发也像刚刚洗过,散发着清香。【没跑吧,】我边说边站起来一看,兰子已把走远的羊和她自家的羊赶回来了,哦,兰子也在放羊。
兰子说;【我看你这次回来愁眉苦脸,沉默寡言,身体又瘦了很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唉,高考落榜,要一辈子当农民了。心烦。】我面无表情的说,【当农民就当农民,当农民咋的了,天下农民一茬人呢,不比他们城里人活的差,咱农村有山有水有芦苇,风景好,空气好,只要有合心的家庭,日子也过的会舒展的。】
兰子的款款而谈,充满了安慰,充满了试探,自从小时候【蚂蝗】事件后,我就很佩服兰子,对她言听计存。我不是八十年代的‘梁三伯’,我昨能不知兰子的心意呢?我们畅谈了一下午,似乎又找回了童年俩小无猜的时光·····直到月上枝头,天已黄昏,俩人才赶回了羊群。
爱情来的就这样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以后的日子,我们放羊‘巧遇’机会就多了,我们一起回忆着过去,思绪纷飞,感慨万千;立足今日,胸有成竹,信心百倍;憧憬未来,引吭高歌,一路欢笑。考场的失意早已九霄云外了。我沉浸在甜蜜爱恋的生活里。彼此一日不见胜似三秋。但是谁也还没有捅破这张纸。直到半年以后,我正式和母亲说想娶兰儿为妻时。母亲坚决不同意,问兰儿,兰儿也说翠姨很反对。
我这就纳闷了。在我的再三逼问下,母亲才道出了实情_兰儿是私生子,和我是表兄妹。近亲结婚,是不可能的。苍天啊,大地啊,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决定宁可我负兰儿,也不能让蓝儿知道实情,第二天,我坐上了出门打工的班车,离开了让我魂飞梦想的故乡……当年我感慨之余,写下了【蝶恋花---又是一夜难入睡,酒醉初醒醒后喝又醉,鸳鸯比翼有情义,风刀霜剑各自飞,我欲问天有何罪,饱受折磨不知佳肴味,往事悠悠复回味,双眼流尽相思泪】
三十年不堪回首,往事已成永久的回忆,我那老泪纵横的双眼似乎又朦胧的看到兰儿身穿红衬衣向我走来,那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那是晨曦仙女散彩霞,很快又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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