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觉,你已经这么大了。你大伯年年都有替我算命,不过好坏他从来不说。不过今年他一直叮嘱我不要去任何产房。今年我去过谁家产房。活到哪里都是命数,大概看不到你出嫁的时候了。
一字一句的呢喃唠叨,撞击我的心脏,令我同样惶恐不安。我不服命运安排,不信命运,我只信人定胜天!只是,看着奶奶的身影有些佝偻,头发已经花白,眼眸深陷,脸上布满沧桑。不觉有些慌张,岁月不饶人,人终有到那一天的时候,只是希望迟点到迟点到。不知你,看着自己穴地逐渐修成,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听着你对那地方很满意,你高兴着你的子孙尽心尽力地为你做最后一点事,给你最后的归宿。但是还没有那么快的,你依然健康着,无病无痛,你定会看到我出嫁,说什么我嫁不嫁的,还远着的事其实无所谓,外曾孙你有好几个。重要的是,明年你的长孙结婚,也许明年生子,也许后年,总之你还是可以抱曾孙的。你定然还可以活很久很久,会长命百岁的。
大伯说,估计再过两天,初八就可以收工了。这个地方比以前那些,比你们的爷爷和其他伯叔的都要好。我自己上山找的,又请好几个先生算过,都说是福地。对子孙后代的发展都好。现在先做好也是好,哪一天突然倒下,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默默听着,却无言以对。也许长辈们看得多,也看得透了,但我却无法平静地讨论着亲人的生死。其实从小就思考过生死,也一直都清楚知道人终有一死。早就看淡了自己的生死,一生无论长短,只要认真的生活过,便无遗憾了。但是,对于身边的人,却无法释怀,还是无法接受一个亲近的人永远的离开。而我想,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定然也不可能云淡风轻的接受自己的生死的。
【二】
如今,看着奶奶蹒跚而行,家里家外的忙碌,闲暇下来,还不忘拾起她的手工,继续赚点零钱。总是心酸不已,却劝不住她,只能在家的时候尽量帮她多分担一些。她早没有当初追着我们打的力气,也再不会扯着嗓子骂我们,却还像以前一样唠叨。
人至年老,奶奶越发的慈祥,总是一句一句地叮咛:出门在外,自己一切要小心。晚上加班加点的要买夜宵吃,不要老想着省钱。身体最重要……
我笑笑应着,记忆的闸门一点一点打开……
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可没这么好的耐心这么轻的语气说话。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所以拉扯我们姐弟几个长大的责任就落在奶奶身上。我们几乎是在奶奶那河东狮吼般的骂声中长大,即使是关心的`话,她说起来也是凶巴巴的。那时候,对她一直是又怕又恨。
奶奶对年少的我们要求太高,却从来都是不由分说的,做不到她的要求,轻则骂重则打。她不许我们看电视,不许我们玩水,不许我们去街上,不许我们去田地里。但从来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许,有时管不住我们,便会边打我们,边吼着,这么小年纪老是看电视眼睛不要了是不!眼睛瞎了看你们怎么办!玩水要是感冒了等着吃苦药活受罪!去街上被乞丐拐卖去看你们找谁哭去!去田地掉臭沟里你们就不要回来了!一句一句的吼着,却不知爱玩的孩子哪里听得进这些,而倔强的我们更是不服气,一顶嘴又被她打得更重。所以那时是真的恨她。
我所看到的老人都是慈眉善目的,对自己的孙子也格外疼爱。而只有我家的奶奶,总是凶巴巴的吼我们。后来才渐渐明白,她从没受过教育,从长辈学来的,自然就是很传统封建的棍棒教育。
其实,奶奶是真心为我们好。她只是怕宠坏我们,所以从不轻易表现出对我们的疼爱。
【三】
过去零零散散的记忆,生活的片段,平淡而简单。却总是想起,总是怀念那香喷喷的味道,还有那温暖的阳光。每到夕阳渐斜时,我放学回来便开始坐在窗前工作,而奶奶总是在旁边帮些头尾工作,帮我剪线。记忆中的年少时光,只有这时候的她格外的平和。不知是否因为愧疚,而对我也是格外的好,经常炒面或者炒饭给我当点心吃。这个时候外面经常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偶尔她也会买些给我吃。热天经常是买了草果或豆腐花,冷天则是糕果。我总是在小房间内一边工作,一边翘首以盼地望着窗外,看着奶奶走向树下的小贩,然后再走回来。
傍晚的阳光透过树叶,稀稀疏疏筛落在奶奶的身上,格外柔和。
冷天时,糕果那热乎乎的香味总是伴着清冷的风,先一步送到我的鼻尖,总让我忍不住垂涎三尺。有时候她忙不过来,就会叫弟弟帮忙做些杂活,他们若愿意做,奶奶就会奖励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若是不愿做,她就会骂,而且骂个不停,绝对听到我耳朵都生茧。不过大多数时候弟弟们会为了糖果饼干而做,这时就会是我们嬷孙几个相处最愉快的时候。奶奶总是让他们比赛,谁做得多了,谁得到的糖果最多。当然,我的糖果永远是最多的~
【四】
夕阳渐斜,落日余晖暖暖的洒在身上。我坐在班车最后的座位上,看窗外的风景渐渐倒退,风忽缓忽急地吹着。路边林立的树木影影绰绰,残阳把婆娑树影落在我身上,忽明忽暗。这种温度,这种明暗,一直存在我的记忆里,多想回到那温暖静好的时光。只是,无论是怎样的曾经,都不会再重来,我们渐渐长大,渐渐越走越远。而老人守着那个没有我们的家,等待着我们偶尔累了时回归的团聚。是打是骂的时光,也永远不会再来。
此刻的我,又将回到那个喧嚣的世界。
而此刻的奶奶,依旧坐在大门边做着些细细碎碎的手工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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