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风阵阵拂来凉意的时候,又是一年中秋如约而至。在农历八月,我的家乡——怀集县梁村镇湘田、镇武、沙田、栏马等村庄的李氏族人,都要连续欢度两个传统节日——八月十二白糍节和八月十五中秋节。而八月十二的“白糍节”要比中秋节更隆重、热闹:家家杀鸡宰鸭摆宴席,邀请亲朋好友相聚一堂吃“时节”,户户舂作白糍款待客人,宴席后还送“时节”——赠送白糍和鸡鸭肉给亲戚朋友。这一习俗在当地已传承670多年。
童年时代,山区农村经济落后,物质匮乏,食不果腹,生活单调,总是盼望着快点到八月时节,好好享食白糍、月饼、糖果和佳肴,并与过来“吃节”的表兄弟、表姐妹玩耍戏闹。长大成人后,经济好转,生活水平提高,尽管对吃用腻喉的白糍兴趣有所减弱,但每年的八月时节,我还是以“主力军”的身份回家过节舂白糍、送白糍。因为当日来家里过节的姑妈、姨妈、姐妹等亲戚较多,需要舂作、分送的白糍也就多些。
节前一两天,母亲就张罗开来,准备好舂作白糍的糯米主料和生油、黄糖、食盐、花生仁、鸡蛋黄等馅料,采摘备好垫放白糍的蕉叶、箩筐,提早洗净蒸煮糯米用的木甑(蒸笼)和舂白糍的碓臼、木杵,并将花生仁炒熟、搅碎,与黄糠或食盐拌和成或甜或咸的花生馅。
舂白糍,是一项集体分工合作的功夫活,男女老少齐出动,除自己的家人和亲戚外,还需请来邻居嫂嫂婶婶和叔叔伯伯彼此配合着“开工”:妇孺负责浸糯米、涮米潲、架甑笼,老人负责烧火炊煮糯米、温热着用以防止滋团烫粘手掌的生油蛋黄。待热烘烘的灶火将甑笼里的糯米炊煮几个时辰后,满屋飘起了浓浓的、诱人的糯米饭香。一人揭开甑笼盖,将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阵阵浓香的糯米饭装入碓臼内。
拿木杵舂白糍的自然是我等青壮年男子的任务。舂糍时,两人面对面站着弓箭步,各持一木杵一上一下使劲地往碓臼内的糯米饭舂冲,随着手杵一上一下舂动,“咚咚”的碓声、使劲发力的吆喝声、孩童们看热闹的`欢呼声,婉如悦耳的交响曲,和谐地在农家院里此起彼伏。糯米饭越舂越粘韧,往往还粘住手杵,因而也越舂越吃力,常常弄得满头大汗,气窜力疲,手掌起泡,需要轮流上阵“作战”,故能一口气舂四五臼、在斗气力比臼数中显身手的,自然受到人们的夸赞。糯米饭被舂成绵软粘韧的糊状糍团,嫂嫂婶婶便围坐在糍团盆旁边,双手涂上既防烫又防粘的蛋黄花生油,将热气腾腾的糍团分捏成一小团一小团,包上或甜或咸的花生馅,再经巧手搓压拍打,做成扁圆形的饼状,然后摆放在垫着芭蕉叶的桌上凉干,一只只诱人可爱的糯米糍粑就呈现眼前。望着那白白、圆圆、温温、软软、粘粘糍粑,飘溢出一股浓浓的糍香,让在旁馋得直流口水的孩童迫不及待地一人扯一只,狼吞虎咽的吃食起来。
在舂作完自家的白糍后,扛着碓臼继续到下一邻家帮忙,直到舂作完所有近亲邻居的白糍,这才算完成节日舂白糍的功夫。正所谓:“舂白糍,有气氛,舂了你家到我家,家家户户晾满糍!”
忆起吃白糍,心头就会涌起阵阵暖流。刚舂好的绵软温热的白糍,可直接蘸上或甜或咸的花生馅吃食。冷却变硬后的白糍,食用时可煎、可灸、可煮。多数是把白糍放到锅里加油煎,直煎到两面脆中间软,色泽金黄,再用锅铲切成小块上碟,看着这外脆内粘的糯米糍粑,实在令人垂涎欲滴。
白糍,除了过节敬神拜祖、自家食用外,还作为礼品馈赠亲友、接待客人。在设宴款待亲戚友人过完节后,每家都把舂作的白糍分成大包小袋的馈赠给亲戚友人带回家享食。而对待那些因故没来“过节”吃白糍的四邻八方,一家人或兵分多路逐一上门向他们分送白糍,或委托邻居顺路帮忙赠送。当亲戚人家收到这份礼轻情意重的礼物时,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和欢乐。
白糍,那白圆圆、黏黏乎的特性总是隐含着父母对孩子的无限爱意,代表着对外出打工的儿女们的思念,也代表着远方游子思念家乡和迫切回家团聚、团圆、和睦相处的拳拳之心——过中秋了,我们大家一起回家吃白糍吧!
舂白糍,不仅仅是为了吃食,更重要的是体现着乡亲邻里和亲戚友人间团结协作、相互帮助、共同分享劳动果实的朴素乡情,联结着和谐共融、喜庆欢乐的亲情友谊。人们在舂白糍、吃白糍、送白糍时那笑呵呵、暖融融、情真真、意绵绵的欢乐场面令人难以忘怀。
我想,这就是乡情,这就是和谐,它有着它无可替代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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