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细细体味,生活中的幽默无处不在。相同的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必然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用悲观的眼光看待它,生活自是灰暗无趣,甚至令人沮丧。但假如是用快乐的心态积极面对,磕磕绊绊的生活不同样洒满着阳光?
——题记
兴子大我两岁,和我同村。论起来,他还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他这个人,用时下流行的说法,是从根上有点儿二,做事情不过脑子,常常是毛毛躁躁顾头不顾腚的,难免闹出许多笑话。相比于他骑在脏兮兮的土猪背上,揪着猪耳朵咋咋呼呼窜过村街的陈年糗事,有件事给我留下更深的印象。头些年,我家隔壁的房子外面有个坑,大约是邻居建房取土留下的遗迹。占地约莫亩许的土坑里盛着一汪子灰白的雨水,坑边稀稀拉拉长着苇子菖蒲,蹦着呱呱叫的蛤蟆什么的。虽然就是个毫不起眼的水坑,但考虑到当时的成长环境,它能够成为孩子们经常光顾的乐园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是一个夏天,正晌午的时候,阳光火辣辣地刺着人的眼睛,我正和哥哥猫在坑边的草丛后面,望着水面上跑来跑去的水王八发呆,他神气十足地来了。也许是太想在人前炫耀自己了,他二话不说,转眼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旁若无人地晃荡着黑不溜秋的小鸡,手脚并用着爬到坑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模仿电视里跳水运动员的样子,笔直的洋火棍一样站个定桩。很得意地向我们瞥一眼后,深吸一口气,撅腚沉腰,尺蠖虫似的先曲后伸着,脚尖一翘,两臂合拢前伸,一个踊跃纵向水中去了。随着他入水一刹那传出“噗通”的一声,浑浊的坑水瞬间激荡开巨大的波纹,八沿大锅里就要烧开了的清汤一样“咕嘟咕嘟”冒出许多的气泡。同时,从坑底涌起一股墨汁般的黑色浊流在水面弥漫开。好半天,他才从水下钻出来,满脸的淤泥和烂草叶,额头磕出个大肿包,一只眼睛都无法睁开。在我们惊愕地注视下,他哗啦哗啦趟着水挣上岸,两条腿轮番蹦跶着套了又肥又大的花裤头,用一只手遮住受伤的眼睛灰溜溜地走了。原来,那坑中的水只没过他的肚脐,这是我们后来出于好奇亲身测量得出的数据,怪不得。他这种折腾法,没把脖子弄断已经是命大了。在我看来,他这就是典型的不知深浅。
纹纹是车间办的统计,我认识她有几年了。此女肤白丰腴,个头不高。长相嘛,属于一上街划拉一箩筐那种大众脸。虽然这样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她却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非名牌不穿,不化妆不出门,整天地涂脂抹粉把自己拾掇得香喷喷的,简而言之就是臭美。也难怪,有哪个奔三的女人不想尽力拽住青春的小尾巴呢。难得的是,纹纹的性格开朗,开得起玩笑,很多工友都和她不着四六地瞎逗,她从不介意。头两天,我发现她和平时有些不同,两只胳膊总是有意无意向外挓挲着,跟只要孵窝的母鸡一样。我不无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头两天把腋毛剃了,新长出的毛锥儿扎肉呢。”说完,遇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似的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原来这样,这个没心没肺的。
人高马大的田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俩同班同桌。他为人木讷,沉默寡言,喜静不喜动,就跟头低眉顺眼的骡子一样。我和他的关系很好,也许是性格上的差异反而弥补了双方身上各有不足的原因,我们两个一度成为别人眼中的绝配。田憨厚但并不懦弱,恰恰相反,他常会出人意料地表现出很执着的一面。那年,召开全镇中学运动会,班主任大肖相中了田的长腿,指名要他参加五千米长跑。从大肖老师深度近视的热切目光里可以看出,他是对田寄予了厚望的,然而田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在那次肾上腺素激情释放呐喊如潮的比赛中,高出所有选手一头的田始终处在只能望人项背的位置。这本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在一个人为圈定的圈子里互相追逐,一双只适宜悠然漫步而不是剧烈跑的长腿除去欺骗的功能,其实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人啼笑皆非了。比赛已经结束,扩音喇叭里已开始播报比赛的名次,连裁判都退场了,长胳膊大腿的田却还在独自沿着跑道气喘吁吁地奔跑。明显憋了一肚子闷气的'大肖老师扬着手不耐烦地冲他吆喝:“哎!唉!说你呢!咋还跑?完了!完了!”几乎是迈着长腿走过来的田甩着汗珠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还有一圈儿!”他记得倒清。在一片哄笑声中,他硬是坚持着跑完了自己应该跑完的那最后一圈。
不得不说,田是有些神秘色彩的,我一直怀疑他在背地里偷偷鼓捣什么,这样的猜想后来得到证实。那时候,社会上正流行武侠热,金庸、古龙、梁羽生等人的著作风靡进了校园,我常常看到他在课间休息时避开众人,偷偷地翻看一本很厚的线装书,很入迷的样子。我以为又是什么武侠新作,趁他不备一把抢过来,却发现那是一本沉甸甸的(中医入门)。狐疑之余,我忍不住在上课时悄悄问他:“你在学医?”他用很得意的神情望着我说是,然后一脸神秘状地凑近我:“我学会针灸了,我每天给自己扎,一点不疼,真的!”他说着弓下身去,把自己影在前桌的脑袋后面,手伸进怀里,窸窸窣窣摸索半天,掏出一只摩挲得发亮的长方形木头盒子。仿佛做贼似的四下里观察一阵,发现没人注意,方才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几枚闪着寒光足有一拃长的银针跳进了视线。他用拇指和食指掂出一枚,紧紧捏住。这时的田,突然间变得兴致勃勃的,一双平日里无波无澜的细眼里如同燃起了火苗,突突地直往外冒。“我给你扎一下吧,保证不疼!真的!”望着憨厚田的亢奋样和他手里那枚锋利的长针,我的心里一紧,身体好像通了电流一样,感觉满脑袋头发全部成了钢丝儿,一根根竖了起来。“有病吧你?赶紧给我他妈的拿开!”也许是身体里的恐惧被唤醒的缘故,我忍不住“噌”地站起身冲他大吼起来。我这样的反应明显出乎了田的预料,他的一张长脸瞬间涨得通红,厚厚的嘴唇抖动着,漆黑的眸子里竟似闪过了幽怨的神色。没等我们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忍无可忍的代数老师一声断喝:“出去!”身后一片窃笑声。
站在教室外面的阳光里,我们很久没说话。最终是田打破了沉默,他不无委屈地说:“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看!”他说着竟然在台阶上坐下来,脱掉球鞋,扒掉有个洞的黑袜子,冲我扬起那双船似的还在冒着热气的大脚。“我就从脚底涌泉穴扎的,能看见针眼不?我的理想是当个医生。”我最终原谅了他,毕竟我们是死党。我只希望他赶快把鞋穿上。很久以后,我曾经遇到他一次,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自学成医,在镇上开了自己的诊所,据说生意还不错。我真心为他高兴。只不过在他把手伸进口袋掏香烟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
如果细细体味,生活中的幽默无处不在。相同的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必然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用悲观的眼光看待它,生活自是灰暗无趣,甚至令人沮丧。但假如是用快乐的心态积极面对,磕磕绊绊的生活不同样洒满着阳光?不可回避的是,人生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充满着艰辛坎坷的,很多人因此活得太沉重。既然世界不会因我们而改变,那么我们唯有改变自身,用一颗快乐的心灵融入火热的生活,普通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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