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开岭沿着乡级公路向南走,经过东南杖子村、山楂沟村,碱厂沟村,到红旗村,这里山清水秀,我一直走到一个叫桦树沟的小村子里,前面没有路了,四周是绵延起伏的山。村里人告诉我,去温杖子要从老岭沟屯向东转,这里到头了,再翻过山就是河北省了。
我返回从老岭沟向东走,老岭沟有金矿,山上可见挖矿留下的洞口。进入村里,道路两旁尽是高大的树木,遮挡了似火的骄阳,感觉凉爽宜人,水泥路面上树影斑驳。树下乘凉的妇女和老人无不向我行注目礼,大概是村里很少来陌生人吧!
一棵粗大的槐树下,静静地坐着一位容颜清癯的老人,表情恬静平淡。我停车跟他攀谈起来,老人八十九岁了,耳朵稍背,说话慢声细语。我们唠起今年这风调雨顺的好年头,唠起党和政府的惠民政策。老人说,解放前,地里很少种玉米,大多都是种小米和高粱,一亩地只打二百多斤粮食。农民忙了一大年,扣除给地主的地租,家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如今种玉米,春天种上,追完化肥,不用管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秋天回来收秋。路也都修好了,水泥路面一直铺到家门口。村里的小卖部,吃的用的啥都有。农业税不收了,人过了八十岁还能按月领钱。
老人的话语里洋溢着幸福和满足,当他得知我是游玩的,还没吃午饭,一再的让我去他家吃饭,热情而又实在,他说:“没有啥好吃的,大米水饭,黄瓜大葱园子里有的是。”
我谢绝了老人的盛情,继续登程。
从老岭沟向东翻过山就是温杖子地界,温杖子也曾是一个乡,后来合乡并镇,划归和尚房子乡。上岭的路是没铺水泥的土路,一定是怕冬天下雪路滑,才没铺成水泥路面。
正是中午时分,蜿蜒的盘山路暴露在似火的骄阳之下,只有我一人一车,东张西望,走走停停,左面山谷里,是整齐的庄稼和葱郁的树木;右面则是起伏的山峦,植被茂密,山顶上偶尔长着一棵或几棵奇形怪状的松树,树冠很小,树干弯曲,背衬着瓦蓝的天,如同拙劣的剪纸。
到了岭上,视野开阔,蓝天白云,远山苍黛,近山青翠,下面是深深的山谷,道路几个回转从南面的山腰盘旋到谷底,转弯处是温杖子金矿的办公楼。北面山坡上有凌乱的几排简易房,窗门洞开,金矿停产,简易房已经废弃不用了,谷底树木掩映,可见新旧不一的房舍。整个建昌分岭上岭下两个地域,此处便是分界点之一。
下岭的路比上岭要陡得多,这是通建昌至金矿客车的路,好在有足够的宽,我小心骑行,不敢再东张西望。
下岭后的路是平坦的水泥路,路边的树遮住了毒辣的太阳,路边有溪水哗哗地流淌,感觉立刻凉爽了。一路经过上窝铺、马家窝铺、杜杖子、乔杖子、李家店、温杖子、网子沟,杜杖子原来叫色树林子,是上篇曾提到过的张大胡子的老家,温杖子从乡变为村,也就失去了原来的热闹。偏僻的乡村果然隐藏着奇异的景观,让人大开眼界,有生长在石头上的老榆树,有上顶上孤零零的陡峭山头,四周寸草不生。欣赏赞叹之余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网子沟村西的后山上,可见一棵长势茂盛的大松树,我停车,穿过一片果园爬上去近距离拍照。和尚房子乡是梨果之乡,尤其是白梨,皮薄果肉细嫩多汁,是辽西特产之一。前山后岭皆是成片的果园,尚未成熟的梨枣累累挂满枝头,压得树枝都弯了。
当我过了鹦鹉山村时,突然有豆大的雨点稀稀地掉落下来,砸在干爽的水泥路面上,啪啪作响,砸在脸上生疼。我抬头看天,不知从南面飘来了一朵乌云,而西北面的天空还是响晴的,我没有在意,一片云彩能有多大的雨?
雨点却越来越密集,落在脸上双目难睁,落在庄稼上沙沙地响,路面全湿了,正走在两个村子之间,只好停车到树下避雨。再看天空,乌云已经布满,仅余西北角尚有一小块蓝天,东南面压得更为低沉。渐渐的,茂密的树枝叶无法遮挡雨滴了,并有雷声伴着风隐隐而来,我感觉到这雨一时半会不能停了,有雷,树下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找个商店或人家避雨。
大雨如注,我冒雨急行,路上全是积水,我全身湿透,连鞋都被摩托车前轮溅起的水淋透,这雨来的真急啊!
到了村子,恰有一农机修理部的卷帘门开着,主人不在,有一把脏兮兮的椅子,我怕给弄湿,没坐。身上的水往下滴着,不一会儿,地上就汇了一汪,狼狈不堪的样子就不用细说了,落水狗、落汤鸡、水耗子,除了人,用那种动物来形容都贴切,悔不该不信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有时竟然也准啊!
雷声滚滚,雨随着风,一阵紧一阵慢,雷声又带来了冰雹,细密均匀地泻落,小的如豆粒,大的如指甲,砸在彩钢的屋顶上,噼啪作响,落在地上,蹦珠跳玉,树叶被纷纷砸落,落在地上的冰雹随即溶化,四溢横流,上面飘着片片绿叶。
又有骑摩托车的人来避雨,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刚从建昌回来,建昌是响晴的天,从和尚房子街上出来时,天只是有点阴,没走出十里地,却下起了冰雹,尚未成熟的梨果最怕的就是冰雹。
大雨下了半个多小时,风停云散,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继续前行,雨后的乡村空气清新,沁人心脾,树木庄稼一尘不染,河里涨起黄色的污水,道路上落叶杂乱,积水片片,天还未见晴,团团的乌云由东南向西北向急剧地涌着,只是有点凉。
到了和尚房子街上,我吃了一碗热热的板面,肚子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衣服也差不多溻干了,吃完面付钱时发现,包里的钱和日记本都洇湿了。一通雨浇让我的这次出行异常狼狈,这没什么,庄稼浇了长得快,人挨雨浇强壮,我应该从养马甸子、白土岭返回建昌。
然而,雨并完全散去,我的挨浇还没结束。
当我走到养马甸子乡三股水村,看到路边的山坡上生长着一棵英姿挺拔的大树,便拐进村里,找到上山的路,近距离拍照,这树果然不寻常,树干需两人合抱,主干长到左右分叉,树冠呈三角形,左右匀称,十分好看。都说三股水的女人不但漂亮还能持家,出美女的地方树也生长雄伟壮观。
没来得及仔细观看,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我急匆匆的下山,夏天的雨真是说来就来,转眼就是大雨倾盆,我全身再次湿透,没有机会找更合适的地方避雨,只好躲在一户人家窄窄的门楼下。倘若是过去,进京赶考的年青秀才在大户人家门楼下避雨,一般都会有深居绣楼的小姐打发丫鬟送来糕点和热茶,而我只是一个游玩的半大老头,没有奇遇,没有人搭理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的我。
雨又下了半个小时才渐渐停,天空一片灰白,没有放晴的迹象,从这里到建昌至少还有四十公里的路程,我得抓紧时间往回走。雨后气温下降,风一吹,湿衣紧贴在身上,冰凉如铁。
一路匆忙地驶过宫福堂村、大杨树沟、稗子沟,来到白土岭,抬头望,黑云压着山顶,薄雾弥漫在山腰,风雨欲来,凉风嗖嗖,我不由得连着打起寒战,不敢流连白土岭的夏日迷人景色,加大摩托车油门,狼狈地狂奔。刚到岭上,雨果然又下起来了,路的两旁一面是山,一面是河,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下吧!浇吧!反正衣服都是湿的,风雨可以来的再猛烈一些!
到了喇嘛洞镇的华杖子,路边有一个停业的加油站,我拐了进去。坐在加油机的水泥台上,水泥台热乎乎的,估计不久前这里还是晴朗的好天气,阳光照射的余温还未散尽。坐一会儿,我挪个地方,坐过处留下一块圆圆的湿痕。
我茫然地看着雨没玩没了地下着,直到天色有些暗淡,雨才停。我慢慢地骑行,骑快了更冷,一碗板面所供给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饥寒交迫,困倦不堪。到了宫山咀水库,天已经完全黑了,有雨点不断地落在脸上,脸上湿漉漉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出在下雨了,借着对面来车的灯光,看到细密的雨丝飘落。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是实践证明,人是可以在一天之内被雨浇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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