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已是大年三十,我和你去给远在大山深处的母亲上坟,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天早黑下来了,坟山周围还有几处将灭未灭的香火,远远近近的鞭炮在这山里虽不算热烈,却也没有间断过。看不清路,是儿子托着你跨过母亲坟前那道大堰的。夜里,燃烧的纸钱,把我们三个人的脸映得绯红。我们离开母亲到公路上以后,还看得见半山的钱火和母亲坟前的烛亮。三个人都没有言语,在这万家团聚的时候,唯有沉默,是对亲人最好的怀念。
儿子走后,我俩继续前行。走了几十年的大山,今天走来格外凝重,似乎我驾驶的不是小车而是坦克,车压着山路上的石子,如同碾在什么动物的器官上一样让人莫名而怪异地难受。我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紧你的手,分明见得那苦笑的眼里已有泪光,大年三十的夜,让你饱受山的委屈,我内疚的心无法说话,只把CD开到最大,你把音量调小,对我说:“大山真美,森林真美!”
汽车刚从沙石路驶上二级路的一刹那,山前山后,山上山下鞭炮齐鸣,原来已是零点,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我和你的心都不免一阵急跳。谁不动心呢?新年的钟声,在大山里,在行进中的你和我的车上敲响,陌生的山,远近的无数灯火和鞭炮炸响的电光无不对我们沧桑的心刺激而伤害。
到了一个小镇,我在路边买了两件大号的冲天炮,待车到了一处没人烟的山弯,我们在路边如儿童样,偷偷地把新年的礼炮炸响。火炮冲向黑夜的高天,二十四响,在山谷里发出巨大的轰鸣,当天上的火炮炸响的瞬间,我看见你那充满童稚的脸上有欣慰的笑容。二十四声巨响戛然而止,山谷一下子静得出奇,我担心你平原地区的人怕深山,搂过你,轻轻地,让你在我前胸感受安全,你说:“幸福!定是我最难忘怀的春节。”
正月初一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一处旅游地——小南海,是仅仅距今百多年前的一次地震过后形成的小海子。冬天的太阳特温暖而温柔,何况是大年初一。这是一个没被污染的有好山好水好植被的地方。水是湛蓝湛蓝的,山青如黛,近处的`油菜地绿油油地点缀,配着你银灰色的长而动感的大衣,心情和景色一样的舒坦,原来生活的美好不是创造的,而是自己体会的。
看看天将黑,我们要了一叶扁舟,请农民送我们到海子中间的牛背岛。由于景区偏僻,大年初一,像我们这样的游客就仅此一对,其实这正是我们的所求。我们把吃的用的装上小船,船在水上行的时候,手却跟孩子一样的划着水。农民热心地把我俩送上岸,天已全黑,岸上远远地有两只狗不友好地狂叫不停,昏黄的灯下,一个中年男子一拐一瘸地出来打招呼。他就是守岛人。
送走了船夫,主人为我们生火做饭。不仅蔬菜是新鲜的,还有鱼,是白天刚从湖里打的,特鲜。守岛人的春节餐桌还不如城里人的便餐丰盛,但你却吃得很满意很开心,赞不绝口。
晚饭后,我拉着你到森林漫步。由于是旅游区,森林里的小径是用石板和水泥铺的。岛子上的森林和竹子都很茂盛,尤其森林以松树为主,那松树,高大、浓密,虽然是大年初一,但农村放鞭炮的已不多,偶尔从岛子对面的某一个山弯传来一两声鞭炮声,没有热烈的意思。我突然停住脚步说“你听,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却答不出来。那声音似乎很远很远,一会又由远及近,给人感觉她非常宏大,有排山倒海样的气派,一会又由近及远,如千军万马奔向远方,渐行渐远。你抓紧我。知道你满怀疑问,我说,“这就是松涛,也叫林涛,一种风从松林里吹过发出的自然之声”。你挽着我,我灭掉手电,好让你悉心体会。你更紧地挽住我的手臂,轻声地说,“多么神奇呀,大自然!”远处有农家的灯火明灭和偶尔的一声狗叫,你把头孩子般倚在我肩上,是松涛让你如此陶醉。这大年初一的孤岛之夜,一会让人感觉宇宙太大,在这种不知所由和不知所往的天籁之音面前;一会又让人感觉世界太小,只剩下我和你,甚至只剩下两颗跳动的心。在这种奇妙的林涛声里,你我都体会到了一种空前的静谧和纯洁,像接受教堂的童声唱诗班一样的你我接受了这武陵山松涛的洗礼,在今生这个大年初一的夜晚!
——那年春节,那年的三十和初一,我们与武陵山与小南海一道,过了一个神仙般的节日,她是我生命里一次珍贵的奢侈,是我们记忆里永远的甜蜜,虽然她永远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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