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经历的人,不管你走到哪里,也不管你走多远,村庄的人、那些事会汇成流淌在里的一条温馨且缓缓奔流不息的河,伴随你的。
一、炊烟
记忆里的炊烟,是的呼唤。记忆里的炊烟,是飘着饭菜香的一缕缕悠然。记忆里的炊烟,是永远吹不散的。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金鸡报晓,把整个村庄吵醒。勤劳的农妇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宅院角落的柴禾垛,码放整齐的玉米秸秆和高粱秸秆,一堆干棉花枝和干豆秧紧挨着,稻草、麦秸和干枯的野草自是引火的最好料材。偶尔还会在柴禾垛里捡拾到一枚鸡蛋,农家人叫“丢蛋”,意思是不知道是那只母鸡没有把蛋下在窝里,而是到处丢三落四。赶巧了或许还会有余温,捡拾到了自是欢喜的,不过嘴里时而还会不停地叨叨着:“哪只笨鸡又丢蛋了”。
若是晴好的天,不管村庄是被村外的青纱帐遮遮掩掩,还是被葱郁的树林包围在一片,只有你看到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便知道不远处定会有村庄、有人繁衍生息。离乡远归的人,也会循着那一缕缕炊烟找到的路。
清晨的炊烟,和朝霞一起缓缓升起。鸡犬相闻,木门里走出,肩扛着农具麻利地走出栅栏门,身后是自家媳妇一声轻唤:“他爹,吃了饭再去下地干活吧。”“我先去看看咱家的稻田地,需不需要给水,回来再吃。”吱呀一声,关上栅栏门大步流星地消失而去。
孩子们醒了,几个人争抢着涌出来直奔用玉米秸秆围成的茅厕,年纪小的自是快不纪大的哥哥或是,站在茅厕外面边跺脚边嚷嚷,等不及就地解决也是常有的事。农家孩子,那时候哪有什么过多的讲究,只是淳朴、,着。接下来懂事的孩子会蹲在灶膛前帮着母亲拉风箱,“呱嗒呱嗒”弹拨出一首晨曲。此时缕缕炊烟便似风箱的呼吸般均匀、平稳地缓缓升起、飘散。玉米渣粥或玉米饼子的清香、油煎青鱼或红烧海楞蹦鱼的鲜香,从锅沿边一股股冒出来,直扑鼻翼。顺着灶膛的火苗,窜到炊烟里,炊烟变得有了丝丝。穿过篱笆墙、透过丝瓜藤,出溜到别家宅院飘散。“他婶子,今天又煎鱼啊?”隔壁的二尽管牙齿已经快掉光,说话露风可嗅觉却是出奇地敏感。“是呀,二奶奶,一会儿给您送几条过去。”这边搭着腔。不大会儿功夫,打发自家的娃娃端着蓝花瓷碗给二奶奶送去香喷喷鲜香诱人的煎鱼,焦黄、咸淡适口,看上一眼就会勾出馋虫、直流口水。
西下,慢慢笼罩村庄。西天泛着红霞,染红了村庄的炊烟,此刻的炊烟像是一首朦胧诗,飘忽着浮动在村庄上空。静时笔直缕缕向天,风拂过它会扭动着腰肢,顷刻像散了架子似的成了无形。胡同里撒野的农家娃娃们,还沉浸在游戏中。有的拿弹弓射斑鸠,有的攀爬到树上掏鸟窝,不小心,一窝鸟蛋从空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碎一摊金黄的蛋液。“可惜了,鸟妈妈回来肯定会哭的。”扎着麻花辫的小有些心疼地望着地上的一摊金黄蛋液慢慢渗入黄土,满脸的。一条大黄狗蹲在篱笆墙下看热闹,见状近前闻闻摇着尾巴不见了踪影。远处传来谁的母亲唤儿回家吃饭的声音:“二小子,回家吃饭啰。”一,射斑鸠的、掏鸟窝的、看热闹的,像是听到了一声号令,“回家吃饭去了。”村庄暂且了下来,炊烟也慢慢隐在暮色里与暮霭交欢去了。
说起炊烟,记忆中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脑海,记忆犹新。记得有一年家里断了柴禾,又赶上大雪掩盖了整个旷野无处拾柴,要强的母亲拉不下脸去别家讨借。望着墙旮旯堆放的几双我们穿过的,旧的再不能穿也没有舍得扔掉的布棉鞋,母亲灵机一动,想点着了那些旧布棉鞋给我们做顿饭吃。可是那些旧了的'布棉鞋实在不好点燃,我们娘五个齐上阵。开始旧布棉鞋只是冒烟不起火,我们不是你鼓起腮帮子吹,就是他被浓烟熏得汪汪,还是见不到丁点火苗升起。一阵瞎忙活,最后还是母亲一句:“孩子们,你们把鞋一只一只扔到灶膛里去,拉风箱。”果真,风箱“呱嗒呱嗒”地弹拨起韵律,一股股浓烟先是从灶膛口涌出,接着红红的火苗一下蹿起来,混杂着棉布和棉花烧焦的味道,总算是凑合做熟了一顿放。等到吃饭时,已分不清是饭味还是烧着了的布棉鞋的味道了。炊烟似乎也不情愿地飘散于村庄的上空,我们几乎是就着烧着了的布棉鞋的味道吞咽的那顿饭。
多后再重提及此事,笑谈间盈盈绕绕的还是母亲的爱和温暖。如今那个的辛酸、苦辣早已随飘散的炊烟飘远,而我再也看不到升起炊烟而忙碌的母亲的身影。再回,村庄也难寻炊烟的丝丝端影。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故乡几乎看不到烧柴做饭的农家,取而代之的是电磁炉、燃气灶等既环保又干净的灶具。不知道人们在享受着现代厨房带给你的轻松和安逸的同时,有谁还会记得那一缕缕炊烟。我想,那袅袅炊烟,或许只能是梦里见了。
二、麦田
关于麦田的记忆,不仅有麦花香,还有风吹麦浪滚滚似海浪起伏的影像,麦田是村庄的记忆里最暖的怀想。
儿时的村庄种植冬小麦,那时还没有将土地包产到户。每当红彤彤的高粱、黄灿灿玉米、红薯、花生等秋收作物收割完,田地是不得闲的。农家人像打扫战场一样,把田间地头收拾干净,接着是翻土重新整理他们眼中的一块块宝地,土地是农家人的命脉。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忙着下一茬庄稼——麦子的播种了。农谚有:“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最适宜。”秋分时节,从清晨到黄昏,田间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牵牛的牵牛,扶犁的扶犁,播种的播种,合地的合地。碧空如洗,一双蓝色的眼睛俯瞰着。广袤的,犁地的老牛低着头、喘着粗气拉着犁铧挪动均匀的脚步,扶犁的把式时而一声吆喝算是给老牛鼓劲,泥土泛着芳香快速地向两旁翻滚开来。有几条蚯蚓卷缩在新翻动的泥土上,定是被搅醒了它们的美梦,或有被犁铧无意从中间割断的那么一条,在尽力伸展自己的腰肢,想必是展示着的不屈。远处高树上一只秋蝉嘶叫,喜鹊喳喳声淹没了它的那一声气若游丝的颤音。此时故乡的秋,喧而不闹,静而不枯。冬小麦播种后十来天左右,再去田野放眼一望,一望无垠的嫩黄匍匐在田野,犹如铺展开的一条嫩黄色的绒毯子,给的田野铺上一层呵护。再过时日,冬小麦不嫩黄的衣服了,渐渐地把它染成生机勃勃且诗意的绿,麦苗青青,而铺展在田野上的那条嫩黄的绒毯子像是变戏法般已是到脚踝那么高的一层长绒绿毯子了。故乡的秋天暂时像那般充满生机,就连远处的村庄也被映衬了一抹抹绿影。
转眼就该冬雪秋藏,冬小麦停止了生长休眠去了。此时,农家人最盼的就是老天爷时不时地下场大雪。农谚一句这样说的妙:“入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白茫茫的飞雪飘落,轻轻地抚摸着冬小麦嫩绿的脸颊,疼惜间给它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大棉被。有几株调皮的冬麦苗偷偷扒开白色的棉被露出头,一阵瑟瑟地北风吹,吓得它们赶紧缩回伸长的脖子,头也不回地躲进被子里去了。田野静了,宛如熟睡的白雪公主那么恬静。村庄似乎比其他宁静了些,不过最欢畅的还是各家各户的娃娃们,你那一把小铁锹,我拿一只柳条簸箕,“走,堆雪人去了!”街上偶尔有猫或是狗的出来溜达,一串串爪印深深浅浅。枯树枝上有几只麻雀瞪着小眼睛东瞧瞧、西望望,进而着看着远方,似乎是再想着去哪里觅食呢。
麦田最为壮观的要数麦收时节的景象了。冬小麦睡了一冬,当春雷阵阵过后,它被惊醒了沉梦。阳春,春暖花开,冬麦苗也卯足劲与那些花花草草较上劲了。“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冬小麦时节的长势一天一个样,一个劲的疯长过后,招来了布谷鸟“布谷、布谷”地飞旋在麦田的上空,催促着农家人磨刀霍霍开镰。等到杏树上的杏黄了,田野里的麦子也熟了。风吹麦浪滚滚,一望无际的麦田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涌动,阵阵麦花香随风四溢。
每当麦收时节,都要放麦假。那时每天枯燥的,麦收时节,时常巴望着麦假的到来。总会时不时地翕动鼻翼寻那一丝一缕的麦花香,等到鼻翼满足了欲望,心愿也达成了。“放麦假了。”娃娃们撒着欢,书本早就抛去脑后。淘气的男娃们去麦田疯玩,捉蜻蜓、逮蚂蚱。后面已经在麦田里开镰的大人直哄哄,“不要踩倒了麦子”。男人们挥舞着镰刀,下镰刀程亮闪闪发光。“嚓、嚓”一声接一声,麦田一片又一片地躺在地上。们弯腰捆扎、堆放。女娃们倒是乖巧,跟在大人们后边捡拾麦穗。此时的田野笑声郎朗,农家人笑意写在脸上,又是一个丰收年。谁家的姑娘和小伙还对起了情歌,鼓足了农家人的干劲。“再来一首。”听着嚷嚷着,一派田园风光呈现眼前。
抢割完了麦子,再经打麦场上又一轮的繁忙,终于可以颗粒归仓了。麦子香开始浮溢在村庄上空,馒头香也从锅沿边窜出,就连那裟炊烟也飘散着缕缕麦香。那个时候,今年的麦子收割了,明年还可以看到麦浪滚滚,闻到麦花香。而今,故乡的村庄难望一亩麦田。那些富饶的肥沃土地,不是大棚种植蔬菜就是水果,那些种植水稻的水洼地也变成了鱼塘。土地多少年都闻不到麦花香了,就连农家人日常吃食的面粉,都是外购。或许,多少年后,农家娃娃们都识不得禾苗了是什么了,至于那些麦子、稻谷、高粱、玉米可能都叫不上名字来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究竟带给什么,应该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不知道,那些农家人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会不会,而那一望无际的麦田,只能成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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