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注意那女兵有些时间了,差不多每个星期,她都会从楚天干休所收发室的门前经过,脚步很轻,勿勿忙忙地走着,从不东张西望地从门前飘过,和所有青春期的女孩一样,一副目不斜视无邪而又严肃的样子。一个青青涩涩的小女兵。楚天从没有这样仔细地观察一个小女兵。楚天所在的干休所远离其它部队,很少能看到女兵,特别是这样清秀的女兵。可是,这个小女兵是几乎风雨无阻地从门前经过,楚天不由得要注意她。每次都重复着擦肓而过的风景。
这个小女兵就这样无拘无束地从楚天的门前走过,每次楚天都会在屋里微笑着看她。在这样的夏季,望着小女兵远去的背影,隔着柳树千条万条安静的叶,这个小女兵轻盈地走远,她穿着合体军衣的身影非常模糊而又非常熟悉,就象充满整个空间里微风送来的泥土的芳香。可是这个小女兵从没有把眼光向旁边看一看。其实,楚天心中也很感激她始终没有回头,如果回头,就会破坏了楚天欣赏的心情,楚天不想错过了这样一季夏天。直到有一天,好奇的楚天终于忍不住,走出屋招呼她,她却吓了一跳,扭头走了。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后来有很久这个小女兵再也没有来过。楚天很后悔,那心情就象无意间碰掉了未熟的果子一样。
夏季里的一天,楚天去报社送稿时,与编辑谈完稿,正闲聊着时,突然,楚天眼前一亮,门口闪进一个小女兵,楚天仔细一看,原来是经常从他门前路过的小女兵。从报社出来,楚天知道了一个叫一晴的小女兵,知道了叫一晴的女兵是女兵连的话务员,知道了一晴是个有点小才气的小女兵,也就知道了一晴每次从路过收发室门前是去报社送稿。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楚天和一晴就成了好朋友,他们经常是一起想出个好主题,然后再各自写各自的文章,再一起交流体会。女兵连管理很严格,一晴外出的机会很少。于是,一晴在值夜班时,拨通了干休所收发室的`电话,楚天早已等得心烦意乱了。原来,他们相约好在一晴值夜班时,相互通话。一向不与人在值班时聊天的一晴,也破了例。连里规定,值班时严禁打私人电话。可是,在后半夜值班,只有两个人,又没有什么电话业务,寂寞难捱。漫漫长夜,楚开和一晴经常聊天到天明时,两人都没有一丝的困意,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和满足。
一日,楚天和一晴约定好一起到报社送稿。连里对一晴很放心,每次请假都痛快。回来的路上,楚天和一晴一直无拘无束地聊着。其实,在天真一晴眼睛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纯粹的笔友,谈话内容也只是笔友之间在写作上交流,还有一些女兵的事、男兵的事。年长一晴两岁的楚天,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天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大雨,雨淋湿了一晴的头发。他们勿忙之中躲进了商店门口。楚天望着被雨淋温了的一睛,突然发现一睛就象一株雨中的初荷,就是家乡那雨后的荷。在千层万层的荷叶中间,在千朵万朵的荷花之间,有一机渐渐露出水面的荷,温润如玉,娇羞含研,亭亭玉立。透过朦朦胧胧细雨,楚天有一种眩晕和沉醉的感觉。但是,理智却让他的思维就停留着。
楚天经常在收发室的门口,想着和一睛相识的每一个日子,在时间流过的岁月里,楚天的心一直被一种温情包围着。就象这间毫无生气的收发室,突然被打开窗户,吹进了许多新鲜得如同山涧里的空气,清新极了。那是青春的情愫与萌动。
日子就这样悄悄地过去,楚天和一晴的交往也增多了。有时,楚天借故看一睛的文章就到一睛的连队去找一睛,他们就在一起开心地聊天。在女兵宿舍,楚天望着一睛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望着自己床上永远都是很龌龊的被子,感到很内疚。一睛的宿舍整洁而统一的摆放,进进出出的女兵又都是谦让有礼,楚天突然觉得,能生活在这样的集体环境,真得很幸福,能认识这样一位小女兵真是很惬意。
一个夏日,楚天约出一睛,告诉她一起去小西湖看荷花。一路上,楚天告诉一睛看荷花最好在清晨。而正午时,强烈的阳光,容不得盛开的荷,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再鲜艳的荷也会慢慢合拢起来,不愿再开了。等到第二天清晨,重新再盛开的花瓣,无论怎样努力盛开,再也没有象第一次开放时那样的怒放,那样充满了生机盎然了。
一睛听后却信心十足地说,会有一朵在荷叶的遮荫下,正在盛开的荷。等到他们赶到小西湖时,正好是有强烈阳光的正午,他们驾驶小船慢慢地沿着荷池搜寻着,楚天侧身看一睛时,她正向前探着身子,目不转睛地搜寻着,她今天穿了一套裙装,清新淡雅的气质被这套军装衬托得淋漓尽致。任由清风吹指着额前的间海,秀美的脸上始终带着那份恬静。在楚天的心中,看荷已不重要,眼前的一晴就是他青春年少的初荷。
这一季的雨好象特别多,好象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淅淅沥沥的雨天。在一个这样的黄昏,报社的刘主编和于编辑一起请楚天、一晴和一位出版社的编辑吃饭。刘主编和于编辑准备将他们办得“失败者“之友专栏编成一本书。而楚天又是这个专栏的发起者,是他第一个向报社发出了“失败者”的苦恼,编辑们才决定主办这样的一个专栏。一晴也积极涌跃地参加了这个专栏的行列。令编辑们大吃一惊地是,这个专栏效果出奇的好。于是,刘主编他们便想出一本书。
那天,游完小西湖之后,楚天和一睛便很少见面,然而那份温馨却让楚天从未体验过的活动。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还在重温着那份温馨,平淡中孕育着的温馨。
饭桌上,气氛很和谐地时行着。不胜酒力的刘主编端起酒杯冲着楚天和一睛说,祝福你们,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呵。一睛惊讶地张着嘴,望着楚天,楚天一副不知所措却有一丝出乎意料的惊喜。他迎合着一晴疑惑的目光,忘情地注视着她,轻轻地伸手把一绺发丝掖在她的耳后,从他们相识以来,她始终都是把头发掖耳后,带上军帽,一丝不乱,干干净净地透着一股英气,令人有怜香惜玉之感。她那张恬静的脸上飞上一片红晕。她没有躲闪,拿起茶水代酒敬楚天说,愿你我永远都兄妹关系!说完一饮尽。楚天的心跳得很厉害,一时竞无话可说。他的内心深处几乎是痛不欲生,平日里不沾酒的楚天,这时却频频端起杯敬酒。一晴的心很痛,她与楚天那兄妹般的亲情被击得粉碎,她不明白,一个男兵与一个女兵之间的友谊怎么会变得如此令人心寒。窗外,雨仍旧在缠缠绵绵地下着,温柔的风将纤细的雨丝拉得很长,很长,斜斜地系着地上盛开的水花。一晴望着雨丝在想,如果不是楚
天的一厢情愿,那他们的友谊一定如纤纤雨丝,轻轻柔柔地滋润着人生的驿站。
不胜酒力的楚天终于醉倒了,一晴很心痛,刚想上前扶起楚天,楚天却伸手推开了她,一晴望着楚天趔趔趄趄渐渐远去的背影,她也转身走了。在转身的瞬那泪流满面。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相互之间,都是通过翻看报纸,寻找对方的名字。从名字上将那些恍恍惚惚又历历在目的往事拿出来掠晒。
第二年的夏季,楚天在报纸看到了一晴的诗歌“花季”,那其中两句:只有经过辉煌的初恋,才能长出浓浓的花期。让楚天暗自落泪,同时,他也庆幸,能与这样的女孩曾有一段交往,真的很幸福。
在一晴结婚的前夕,她突然收到没有写详细地址的画:在千层万层的荷叶中间,在千朵万朵的荷花之间,有一机渐渐露出水面的荷,温润如玉,娇羞含研,亭亭玉立。楚天在信中说:在他心中永远都有一幅画,他会记住那个夏日,夏日里的初荷,还有那个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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