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了周末,原想可以任性地做平时没空做的事。不想这一刻真的来临,心里却又有些茫然无所适从之感。随手拿起一本张瑞图字帖翻看,须臾竟昏昏欲睡。索性洗洗睡吧!反正今晚也没心思做什么事。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眼前所有新鲜的信息亦无法给我一丝新鲜感,网速又慢得让人窝心。音乐听来听去还是那几首。心里像塞了棉花似的烦闷。这些天虽每日心灵都倍感焦灼,却也时时充溢着自适和充实的愉悦,可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呢?莫名地烦闷,难道真是春天到了,我也思春了?
不想了,于是匆匆洗漱完毕,便待入睡。正睡意朦胧之时,厨房传来锅铲炒菜的锵锵之声,声声刺耳。我不堪其扰,霎时睡意全无。平时都是午夜之后入睡,今晚趁隔壁不在家,无人喧扰,难得就此早睡。谁想却是少了虎豹,来了狼犬一般,照例还得忍受聒噪。(我所住的是合租房,周围这些兄弟姐妹常发春似的,会在午夜梦回之际突然发出阵阵大笑和喧哗,伴着电视机的巨响和电脑上要命的DJ音乐。我被惊醒亦成了常有之事)
我的斗室,门前即是通往阳台的必经之路。在无数个我昏昏思睡的夜晚,在无数个我睡梦香甜的早晨,常会有一阵拖鞋趿拉着于地相碰的咚咚声。睡眠质量向来差极的我,哪能忍受这种噪音?可是这些兄弟姐妹没却毫无知觉,尽管房东在屋子的各处都张贴了写着类似勿扰他人之类的便条。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效用。即使是凌晨两三点,这些豪爽的人们走起路来,照样是脚底生风,如雷霆乍惊,说起话来,照样是底气十足,声如洪钟。有多少次,我甚至唤起了心底的恶念——我真恨不得持刀挨户血洗这帮精力旺盛的虎狼之徒!然而每当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过激,有这种想法是不对甚至可耻的。枉我平日自认斯文,乖张起来,竟也这般不讲情理!可是,我又实在学不会压着怒火,故作温和地跑到人家门口,满脸堆笑地说:“诶,哥们儿,声音小点好吗?”再则,我想,不要影响别人休息,这是我们从上幼儿园时就已学到的常识,这种事难道也要人提醒吗?假若有人半夜来敲我的门,要求我说话声音小点,不等他说完,我想我多半会感到惭愧。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我只是寄居在这一屋檐下的过客,自然就不能不低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即使打扰我的这些人都走了,我想我还是会迎来新的打扰者。不变的只是这永远向房客敞开着的房屋,它就像电影《和平饭店》中那个独处荒漠的一家客栈,广纳来自四面八方的浪人。不同的是,电影中那个客栈是所有逃难之人的避难所,而我们寄居的这些房屋,仅仅是我们生命某个时期身体的寄托之处。它仅仅是使我们免于日晒雨淋的一个地方,它却不是避风港,因为这里缺少爱;它也不是家。因为这里没有亲情。
回想以往租过的那些房子,纵然苦亦有之,乐亦有之。然而一旦时过境迁,这些房子连供我凭吊的理由都没有。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住房经历,便是和一家三口做邻居。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年老的母亲。那年夏天,那位老母亲常常在清晨六点在我门口洗衣服。(因我门前空地大)隔着门听她用搓衣板搓衣服的声音,就像是猫狗之类动物的利爪在我门上一阵乱挠,挠得我心烦意躁。那时我几乎每晚要练字都凌晨两点,六点钟被吵醒后总是睡不着,不得已也只好起床。白天是繁重的体力工作,夜里又只有4个小时的睡眠,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我想是远远不够的。虽然我一再自我安慰,早起有早起的好处,可以多看书、学习啊!遗憾的是,尽管频频这样地说服自我,心灵还是难以完全释然。况且我又不是马克思,又不能像他那样伟大,为了给广大工人争取一天8小时的工作时间,自己每天只睡4个小时!
后来当我在那个夏天得知一件事后,我对这位老母亲的'烦怨释然了———在那个炎热的夏季,她常常站在又小又热的屋门口,手持一把扇子祛热,而她的儿子和儿媳则享受着电风扇的习习之风。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妈妈,尽管我还没结婚,但我知道,如果把这一家三口换成我、我未来的妻子、我妈,那么,甘愿站在门口的,肯定是我妈妈。只是不知道,假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忍心让我妈妈这样吗?
尽管我能体谅那位母亲的不容易,毕竟她对我的干扰还在继续,我终于还是选择搬家,离开了那里。尔后偶有几次路过那里,忍不住想上楼看看曾经寄居的屋子,可是始终迈不开上楼的步伐。看什么呢?纵然那件屋子盛载过我无数的欢乐悲愁,可现在它是别人的房屋,我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说不定会被当成贼也未可知,因为那里的贼也实在是多。
看来,拥有一个家真的是很有必要,这个家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多美。对我而言,我只要是它绝对的主人就可以了。这里只能住着我和我的家人,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我可以欢迎任何我欢迎的朋友来做客,也可以拒绝任何我不欢迎的朋友的进入。只要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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