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散文《梦中的小河》

　　我的家乡，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她座落在闽西武平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景色秀丽，风物宜人，风光如画。

　　村子的周围，是绵延的群山;属于亚热带气候的良好的自然生态条件，使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四季长春，满眼翠绿。山上松杉挺拔，绿竹婆娑，林海苍郁，青峦如黛;山下沟壑纵横,阡陌错落,村道逶迤,鸡犬相闻;到处流泉欢歌，飞瀑鸣涧，鸟语花香，生意盎然。

　　在村子的中间，一条小河从村东头的群山之间委蛇而来，又向村西的崇岭幽谷翩然而去;宛若轻盈的丝带在仙子的腰间缠绵飘逸，又如巨蟒在山谷中蜿蜒出没。小河流经村子的中央，将村落自然地分成两半。河床两岸和山边坡地上，在稻田和绿树的掩映之中，散落地住着四、五百户人家。据说是由于村周围的山垄田渠里多有铁锈水的缘故，水中略带赤色，且地处河之上游，故村名谓曰上赤。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故园的山水永远姣美多情，亲切醇和;家乡的小河永远清纯秀丽，风姿绰约，柔情万状：河两岸娟秀的山峦、河床边突兀的巉岩、河畔葳蕤的高树、河湾清澈的澄潭、滩头雪白的浪花、涟漪间潜跃的游鱼;还有河面上长长的木桥在清波中的倒影;沙洲上随风摇曳白絮纷飞的芦芒;打鱼的老人撑着竹排撒网捕捞的剪影;顽童在河中嬉戏飞扬的水花……。所有这些对家乡的小河亲切而温馨的记忆，时常在我的梦中萦绕。有如农家自酿的糯米娘酒，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加香甜醇厚，牵扯着我心中与日俱增的思乡情愫，难以割舍，无法忘怀!

　　家乡的小河，你是一条美丽的溪流。依稀记得，你美轮美奂的身影，是多么青春靓丽，楚楚动人。你从大山的怀抱，密林的深处走来;带着山花的芬芳，泉水的清甜，汇聚涓涓细流，融入滚滚河川;弯曲的河川在山岭间迂回蠕动，湍急的河水激荡着清波，涌腾着浪花，恣意地招呼着岸上的红花绿树，亲吻着身边的卵石沙滩，一路轻歌曼舞，欢声笑语，从家乡丰饶的土地上流过。时而是波浪飞扬的激滩;时而是碧蓝如玉的澄潭;时而又是微波潋滟的漩流。两岸的河坡上碧草如茵，花团锦簇;岸上的田畴里稻浪翻腾，瓜果飘香;高大的枫杨树夹岸相拥，伸展的枝头上无数的花絮高高地悬挂着，像是万千条鞭炮被披挂上树，等待着燃放;河沿上藤萝披拂，幽篁掩映，树影参差，浓荫蔽日;婀娜多姿的垂柳伸展着枝条拨动着水面，像是与清清的水流嬉耍追逐，相映成趣，组成一幅幅动人的水墨山水画，令人忍不住伫足观赏，留连忘返。

　　早晨，袅袅的薄雾从河面上飘忽，远山近树还在雾幔中隐现。早起洗衣的妇女就来到了水边的码头，在大声说笑着搓洗衣裳，宁静的河湾里顿时变得喧闹;潭面上打鱼的小伙在撑着竹排起网，银色的鱼鳞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几个小学生挎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从小木桥上走过，去到对面的学校读书，水面浮动着木桥和他们曲折的倒影。

　　中午，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河面，树上的鸣蝉在聒噪地嘶啼，清澈的河水泛着涟漪轻轻流淌;站在高高的河坎上，几丈的深潭里也能清晰地看到鱼儿悠然游动的身影;浅浅的河底里长满青褐色的青荇和其它水藻，轻悠地在水中柔曼地招摇。夏日的傍晚，村中央的水潭浅滩便成了男子汉们的乐园。村中的老老少少都喜欢在此时跃入水中，洗尽一天的汗渍，享受河水清凉的浸润，拍打着河面尽情地畅游，掀起的水花腾起一片迷蒙：有的甩开膀子自由泳;有的屏住呼吸在潜水;有的在岸边学狗刨;有的走上桥台玩跳水;人们忘情地释放着自然的天性，整个河湾喧嚣得好像要翻个底朝天。

　　夜晚，河水依然合着自己的节拍在低吟浅唱，在月亮的明辉里闪烁着粼粼波光;薄雾轻蒙，碧树如烟，堤岸朦胧，河边的景象如要隐身于幻境，时而有一、二声鱼儿掠过水面的微响，河边显得更加静谧。在这月下的小河边，是少男少女们恋爱的天堂!相依相偎，哝哝细语，绵绵的情话如水流般隽永悠长，如山泉般甘冽清甜。偶尔从远处人家传来悠扬的音响和清亮的笙歌，伴随着山风水韵，应和着蛩虫的欢鸣，一切都有如沉浸于梦呓之中。家乡的小河呵，在你美丽的怀抱里，水光山色，空灵秀气，光彩照人，诗情画意，总有仙境般圣洁的真美铭刻在我心里!

　　家乡的小河，你是一条多情的小河。难以忘记，你宽阔的胸怀，是多么广博淳厚，充满母爱的力量。你用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两岸的生灵，使家乡的人们得以在这块土地上休憩繁衍，绵延不断，生生不息。

　　孩提时代，我便无数次跟随着父辈们到河边玩耍，看着他们用木头和毛竹搭起高高的水车。新架起的水车在用石头堆砌成的河漕里咿呀唱着，转动着圆圆的轮轴，扬洒着飞溅的水花，用竹筒子将清清的河水舀上木槽，引入水堰，流进水渠，灌溉良田。稍后，他们又在河岸上围堰砌渠，在河中间打桩填陂，将河水堵入水圳，用水轮泵将河水引上河岸，滋润庄稼。因为有了河水的滋养，才有小河两岸田野里清甜的果香，翻腾的稻浪，碧绿的菜畦，丰稔的瓜瓞;因为有了河水的浸润，才有冗长春夜喔喔欢啼的田鸡，清凉的夏晨喧闹不息的蛙鸣，在人们的梦中引起如痴如幻的回响。在我幼年的心中，寻思着河水对我们是多么的重要!无论是吃喝梳洗、灌溉田园;还是游泳戏水，打鱼放排;小河和我们的生命息息相关，休戚与共，生活中哪一样都离不开河中的清清流水。哪时的河水清澈见底，水质甘甜，未曾受到污染，家家户户都直接到河里挑水饮用。用河水酿造的米酒清冽醇和，用河水制作的豆腐细腻爽滑，是远近闻名的佳酿特产。家乡人喝了清清的河水以后不但肤色白晳红润，而且人也聪明，做事大气，颇有豪情。有一条水清物阜的河川，是上天给予这方水土特别的垂青和恩赐，常常令外乡人羡慕不已，啧啧称奇。

　　小河不但给家乡带来灵气和秀色，而且物产丰硕，风味无穷。河中盛产鱼、虾、龟、螺等水生动物，肉质细腻，汤汁如饴，味道鲜美，醇厚绵远，是邀亲会友，招待客人的上等菜肴。客家人素来好客，一俟有客人来家，杀鸡宰鸭自不在话下，但若没有河鱼上桌，便会感到怠慢了客人，自感不好意思。家乡的小河属于石底河，水激波清，湍流漱石，各色鱼儿都是吃苔藓和水藻长大，因而鲜有难闻的泥腥味，所以特别美味可口。河鳗的肥腻，鲶鱼的清醇，鲤鱼的细嫩，河虾的甜脆，龟鳖的滋补，螺蛳的清凉;还有雷王，煎滚，猪嬷锯，黄鸭古，沙鸽、排姑子——，这些只有家乡人才认识的具有俗气而形象的名字的鱼，都是些鱼中上品。稍加烹饪，便成美味佳肴，鲜美异常，令人垂涎;食之乃绝对的口福，久久难忘，回味不尽;在你的梦里也会时常飘逸起鱼儿清纯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