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樱桃花开的时候,我知道春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不管天气和生存环境的艰难与否,就那么哇的一声,挣脱妈妈的脐带来了。她是来报春的,这时的一切都还是冬呢。那风吹得他的妈妈和爸爸、哥哥和姐姐,都裹着羽绒服,穿着绒裤,戴着手套呢。她也知道那雨,还是冻雨,很多时候还带着雪花。她来了,他摇着洁白的身子和雪花媲美。她在妈的肚子里,就感觉到了寒气里的春意,她要尽快地告诉世界的一切,准备着迎春。所有的一切,看着樱花在树妈妈皮肤上顶出的红褐的苞,知道春起床了,准备下炕了;看到樱花在树妈妈的皮肤上,露出了白白的脑袋,知道春来到了门边,拉开了门,要出门去晒太阳了;看到樱花在寒风里跳着洁白的舞,知道春出门了,去找太阳商量事情去了。
樱花谢了,春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她爱新衣服,她学会了裁剪编织。她把油菜花的枝芽细细地,剪成了一朵朵黄黄的花;她把桃树的皮,小心翼翼地剖开,牵出里面那层薄薄的粉红丝绸,折叠出一朵朵小花伞,穿在桃树的枝头;她轻轻地挑破李树、梨树,放出树皮里那比牛奶还白的浆液,喂出了那一串串、一只只雪白的小蝴蝶;她飞到天空,从太阳的身边,剪下一缕缕云丝,织成了小白鸽,放飞在山头的豌豆苗里。她调制了紫色和黑色,你看她在胡豆的枝芽间涂出的蝴蝶,正在高高兴兴地飞舞呢。她还嫌不够,她神奇地剪着所有的树皮,把那些树皮剪成了嫩黄嫩黄的花瓣,编成了一朵朵黄绿黄绿的花朵。一件由红色、粉色、白色、黄色、紫色、黑色、黄绿织成的半透明的素洁的花衣,悄悄地飘动在大地。
花们谢了,春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她知道害羞了,她想当妈妈了,她不计较漂亮不漂亮了,也不讲究身材的苗条了,为了当妈妈,她什么都不管了。樱桃的果,青青的,密密地簇拥在树枝上,那是春姑娘的大孩子;李子、杏子,青青的,像昆虫似的躲在树妈妈的腋窝里,偶尔伸出脑袋,闪着陌生而友善的眼睛,看着那伸进树丫来逗他们的嫩白的指头,这是春姑娘的小孩呢。那桃树,梨树,在努力地抖着身上的花瓣,她要让这最后的一批孩子快快出来。黄黄的油菜花没有了,是细长细长的油菜角,整个金黄的油菜沟,成了灰绿灰绿的世界;那些洁白洁白的豌豆花,那些紫黑的“蝴蝶”,都变成了青绿青绿的豆荚。整个的世界,都是一片绿,春姑娘的孩子都来了。你听,天刚明,那一声一声清脆的叫声,冲破窗户传来,当过妈妈的人都知道,那是春姑娘的孩子醒了,那是在床上穿衣服的.顽皮,那是玩耍妈妈乳头的欢乐的笑声。
春姑娘的孩子们在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幸福。
隐隐的,像远处传来的炮声,那是春妈妈在小声责备孩子不会睡觉。那声音,在睡眼和大脑的迷糊中若有若无,就像人微微的头痛的感觉。朦朦胧胧的,像风撕裂大树的一次声音在脑际里划过,似乎窗和床一抖,像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这是春妈妈半夜里断喝那踹被子的孩子。那声音真切地像远远的炮声,轻轻的,若有若无,这是春妈妈一边给孩子盖被子,一边小声地咕哝。那声音逐渐大了,逐渐响亮了,像米花爆炸的声音,像竹篙烧裂的声音。那声音近了,走到了头顶上。那声音密了,像一个人不断地打喷嚏。一定是那孩子又把被子踹下了床,春妈妈有点愤怒了。那声音弱了,像一个人连抽几下鼻子,连张几下嘴,连眨几下眼睛,留下轻微急促的尾音,消失了。春妈妈的孩子们终于安静了,春妈妈也安静了。
轰!轰隆隆!像两头狮子咆哮着冲向对方,让人心悸!哗啦!哗啦啦!像两块铁皮碰撞在一起,那声音刺穿耳膜。嘭嘭嘭!像拉着石碾在楼板上滚过,震得人心慌,心烦。这一定是春妈妈的孩子们在被窝里打架了,春妈妈被激怒了,她扭着孩子的耳朵在大声地叱骂。接着,是大滴大滴的雨点炸在雨棚上,密密的,很急促。那是肯定是春妈妈气得哭了。
没有多久,就那么短暂的一阵,一切便都消失了。春妈妈和她的孩子们又进入了梦乡。明早一醒来,春妈妈的孩子就都长达了,都成熟了。你看那一片一片树叶,深绿着;你看,春妈妈的腰杆弯着,那是孩子们压的。春妈妈笑了,她笑着等着有人叫她夏奶奶呢。
春的一生就是这么平凡和普通地循环着,但春是美好的,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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