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瘦得像猴,几根青筋连着头。同伴们都叫我是‘干干鸡’,‘露筋狗’。身上不是生疮,便是长疖,黄水疮,疱疹,外伤……这里刚结疤,那里又鼓脓,是个名副其实的‘十不全’。
爸爸参军打鬼子,我五岁没了娘。祖父母上了关东。
是年迈的曾祖父母把我看成他们生活的动力和希望,不断给我寻医问药,搜集偏方,到关帝庙磕头烧香……
我经常生病,一发烧,头涨得老大,像炸开似的。耳朵嗡嗡响,身子悬挂在半空中,越来越高,飘荡不定。吓得我叫喊“老奶奶”。老奶奶紧紧地搂着我,顺手操起条帚疙瘩,用力槌打炕沿,口里骂着:“你个死鬼,再来吓唬孩子,我用桃木棒敲你!还不快滚!”说也怪,曾祖母发了脾气,我心里踏实。恐惧没了,偎依在老人怀里慢慢睡着,高烧也逐渐退去。
曾祖母和蔼仁慈,心底善良,尽管自己不富裕,见到乞讨的,常领进家中又吃又送;邻居孩子袖子抹鼻涕抹得发亮,她便给他们洗干净,再加个袜套;邻居家青黄不接,她宁可自己不吃,也要帮忙;出门坐席,将肉片肉丸偷偷用手巾包回来,留给我;别人送她那管是一粒糖,一块饼,自己舍不得吃,总要分发给孩子……在村中口碑极佳。
那时除了过年,最盼望过生日。生日我最大,任我所为,还有好吃的。不管战火多么激烈,生活多艰苦,两老人从没忘记过。
生日还有许多天,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便摇着我的`小手开始念叨:“小孩子过生日,驴屎蛋子挂门东里!”我不知驴屎蛋与过生日有什么关系,也不管挂门东或门西,但我深知老人爱我,他们盼我快快长大!
生日那天,老奶奶一早便开始和面,给我擀出又长又硬的面条。捞碗里,还给我加个鸡蛋……有时,实在没空做,便揉一块面团,用纸包好,蘸上水,放锅底烘。这土制面包,老家称‘姑坠’。老奶奶做‘姑坠’满屋喷香,馋涎欲滴。
‘姑坠’掏出来乌黑一团。揭出纸,呈奶黄色,像涂层油。外硬里酥,一咬嘎嘣脆,满嘴香甜。老人怕我急嘴烫着,插根竹筷,让我拿着慢慢享用。
‘姑坠’揉进老奶奶的深情厚爱,对我最具诱惑力,任何食物无法比拟,我最喜欢。
老奶奶见我爱吃,‘姑坠’成了哄我的首选。
老奶奶做的‘姑坠’,让我永远回忆!‘姑坠’享不够,吃不厌。是我的最爱!
当我真正懂得品味和珍惜时,老人家却去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半个世纪过去,我仍记着‘姑坠’诱人的味道,感到它的可口香甜,却再也吃不到了!
后来我离家上学,再没人给我过生日。
年青时,苦于生计,要养家糊口。别说是生日,连春节都革命化了,要抓革命,促生产。生日成了小资产阶级情调,要狠斗私字一闪念,谁还过?
改革开放返城工作后,随着生活的改善。生日又成了生活的一个重要项目。开始只是在家意思一下,下点面条,炒几个菜。以后越过越隆重,兴师动众,轰轰烈烈,花样百出,越来越奢侈。这几年我没少进饭店,办家宴,搞寿庆。寿诞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丰盛的美酒佳肴老辈闻所未闻,吃得多了,见识广了,又担心营养过剩,甚至有些厌倦了。
前年我在故乡山上为敬爱的老人建坟竖碑,逢年过节,也捧出老人的照片,洒泪缅怀:没有老人疼爱,我早就随母亲去了,就不会有今天!遗憾的是竟没有感恩图报的机会。
曾祖母做的‘姑坠’,一生受用,回味无穷,永远甜蜜!
2014.3.22 蠡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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