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冬天是没有农活的,如果不出门打工在村子里是无事可做的,冬天是小村人一年里最为闲暇的时光了。午饭后散步走出村子,阳光洒了一身温暖,放眼望去是无边际的平原,目穷之处天地相连,一棵高大的树好像抵住了蓝的天幕。
现在小村人栽种的大部分是速生杨和泡桐树,经济时代了,这两种树生长迅速见利快,像以前常栽种柳树槐树什么的就很少见了。这里我要说一下榆树,榆树和小村人一样,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在哪里都能生存,用小村人的话说就是命贱。房前屋后,水坑边田地头,可以一棵独自生长,也可以几棵排成一排共同迎接严寒酷暑。
小村里的榆树是分雌雄的,这很奇妙吧,雌树春天发芽时先长出榆钱然后生出叶子的,雄树不长榆钱直接就长出叶子了。春风吹来,像一个高超的魔法师,吹过田野,田野绿了,吹过小村小村绿了,嫩嫩的春色像水一样浸染到平原的角角落落里。春风吹得小村人的心也乱乱的,这些土地之子们仿佛听到了田地里庄稼的召唤。行走在小路上大街上,偶尔抬头看到了榆树铁色的枝条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一串串浅绿微黄的榆钱,在清风里在阳光里晃啊晃的,像儿时的歌谣。
有小鸟在其间蹦蹦跳跳,溅起的鸟鸣一滴一滴落进透明的空气里,像是落进淡蓝色的湖水里,激起圈圈涟漪。小村里的少妇们按捺不住了,找根长长的棍子,把闲了一季割麦子的镰刀从墙上取下来,捆绑在上面,挎着竹篮二三结伴来到村口或田头的榆树下,举起镰刀把榆树细细的枝条割断了,把上面的榆钱摘下来,好做榆钱饭吃,也有八九十几岁的`孩子猴子一样爬上树,一边往竹篮里摘榆钱一边嘴里就吃上了,还不时向下露出花朵般的脸,如果做几个危险的动作,装作要掉下来的样子,就会吓得地上的大婶大妈们大声惊呼不知所措。竹篮里的榆钱满了,这些少妇孩子们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那棵榆树在微风里舒展着有些伤痕的枝条,独自慢慢疗伤,毫无怨言,一两天后这棵榆树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小村最安静的是黄昏,千年前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天空还是那样的透明,夕阳还是那样温柔,河水还是那样的清澈,炊烟袅袅走出优美的古诗,向着炊烟的方向走吧,你会慢慢走近自己的童年走回自己的小村,走过村口的那两棵老榆树就进村了,小村里飘荡着妈妈做的榆钱饭榆钱馍的香味,你一定会熟悉得忍不住落泪的。
榆钱老了就落了,生长出嫩绿的叶片来,榆树的叶子也是能吃的,只不过没有吃榆钱的人多。榆树的绿和其他树的绿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人们就很少注意了,人们没注意到还有那些落在地上的干枯的老榆钱,他们不知会随风飘到哪里,到了下一年春天,在一场微雨后随便一点土壤他们就会发芽生根的,生出一棵小小的榆树来的。
小村人走路不慌不忙,永远也不会急,就像他们心里有数,好日子总会在前面等着他们的。小村的时光也像小村人的性子,是慢节奏的,这一天和前一天,这一个月和前一个月总感觉没什么两样,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每天看见的就是这几张熟悉的脸孔这几条熟悉的街道和熟悉了一辈子的田地。似乎年年就是这样,似乎年年就该这样吧。变化其实是有的,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发生着的,时光如水流过去了,总会留下或带走什么的,这就是时代的痕迹吧。比如一些上年纪的老人们永远的不见了,一些后生像田里新的一茬庄稼又长出来了。比如田里的庄稼只是秋种小麦夏播玉米,绿豆高粱红薯等五谷杂粮没有人再种了。小村人一味的追求粮食产量很少栽树了,特别生长缓慢的榆树就更少了。
前几年吧还常常看到有三五成群的男人,踩着破旧自行车,车后面挎着长刀,在村子里拖着长长的尾音吆喝有刮榆皮的吗,他们是刮榆皮的,他们做的活说起来有些残酷,就是谁家要伐掉榆树了他们来做,他们只要榆树的皮。榆树伐倒了,他们拿出刮榆皮的刀具,刮掉外面龟裂开的老皮,然后刮下里面的嫩皮。刮掉皮的榆树露着湿漉漉的树干像白森森的骨头,还有榆树的枝叶狼藉一片,看着就让人有心疼的感觉了。
村人建房子时榆木用作檩或椽子,自家栽种的树木用在自家的房上。榆皮呢,据说是制作村人们春节祭祀祖先时上的香。每年进腊月了,总有上年纪的人在小村里叫卖更香。除夕夜里小村人为自己的祖先上香,缭绕的烟雾里,他们也许没有想过,他们给自己亲人上的香会不会恰巧就是他们自己家榆树的树皮制作的呢,或者还是坐在牌位上的他们的父亲或祖父当年栽种的榆树的。这些沉浸在节日欢乐里的小村人如果知道了,他们心里会想什么呢。
只是现在的小村已经没有刮榆皮的经过了,榆树呢,就更少见了,这就是被时代的潮流淘汰了吧。
冬日里光阴富足闲走时间长了,走到平原深处了,忽然发现在一片坟地间有一棵榆树,是老榆树了,碗口粗细,铁色的枝干像寒冷的兵器守护着这一片村人最终的归宿。当时没有在意,过去后就慢慢把这棵老榆树忘掉了再也不会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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