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布谷鸟啼叫的时节,麦子熟了,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起伏形成阵阵麦浪,田野里随处可见挽臂挥刀的农民。打谷场上,脱谷机伴着嗡嗡的声音,把麦秸抛了出去留下金灿灿的麦粒。这是农村一年里最为忙碌的时候,收割完麦子还要抢栽麦茬水稻,错过农时就意味着秋季的歉收,因此,对于刚刚完成土地承包责任制的农民来说,干劲十分的足,这个时候村子里基本找不到人,农人们全部在外面劳作。
黄昏,太阳退去一天的躁狂变得有些温柔,余晖罩红了整个大地,放学的学生们背着几乎清一色的军绿色书包,散向四面八方,各自归家。
9岁的晓兵跟着哥哥回到家里,家里非常安静,他这才想起父母到3里地之外的田里收麦子去了,要很晚回来,那里将是他们的新家。
肚子有些饿了,晓兵和哥哥就商量着找些吃的,房子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任何食物。11岁的哥哥显得成熟一些,说爸妈他们收麦子很忙,我们就自己做饭吃吧。兄弟俩来到厨房掀开米缸,里面几粒米静静地躺着,水缸里也没有水,只有面瓮里还有一些白面。哥哥欣喜地说那我们烙馍吧,晓兵愣愣地看着大哥:烙馍我们不会啊!哥哥说我见妈妈烙过,一回生二回熟嘛。
村子里没有压水机井,平时的饮用水都是从村头的老井挑来的。晓兵和哥哥挑不动,决定一起去抬一桶水过来,哥哥找来平时提水的长绳和扁担,兄弟俩抬着水桶就出发了。
村头的老井是全村唯一的饮用水源,在距晓兵家300米开外的池塘边,井口的直径大约有1.5米,自上到下的井壁全部用灰砖砌成,砖缝长满了青苔。晓兵怯怯地趴在井口边向下望,清澈的井水倒映着泛红的天空,一只蛙在水里伸展了一下身姿,蹲在井壁边的突出处,使井水泛起轻波,不见了倒映的天空,他赶忙抽身回来站到一边。
哥哥把绳子拴在木桶的吊梁上,用力地拉了拉,然后甩到了井里,使劲地抖动着绳子,可木桶怎么也不肯低头喝水。兄弟俩围着井口转了很多圈,只到弄得满头大汗,终于让木桶喝到了水,哥哥拽着绳子向上提,水桶却呆在水里面不肯上来,晓兵过来帮忙一起提,只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把水桶拽离水面,拽得累了,兄弟俩就攥着绳子坐在井边,互相看着,笑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办法把水桶提上来,哥哥说:“你在这攥着绳子不要让它掉到井里去,我去找人来帮忙。”如果绳子滑落,木桶就会沉到井底,在这村子里是经常发生的事,至今井底还沉着几只水桶没能打捞上来。晓兵坐在井口边紧紧地攥着绳子,生怕他从自己的手中滑落。
很久,不见哥哥的身影,晓兵坐得有些累了,又不敢松手,只得继续地坐着。此时太阳越发地红了,有些想下山的意思,晓兵害怕起来,担心天黑下来哥哥还不来那怎么办呢,他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来挑水的大人,可这是村子里最忙的时候,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太阳快要躲起来的时候,晓兵终于看到哥哥跟着一个大人过来了,走近看是同村的一个叫舅爷的。奶奶逃荒来到村子时由于人好喜欢帮忙,很多人都叫她做大姐,晓兵在村子里就有了很多舅爷。
舅爷来了三把两下就把水筒提上来了,说你们抬得动吗?我给你们弄回去吧!哥哥说我们抬得动,再说只有一只桶你也没有办法挑啊,舅爷笑笑说那你们慢点,转身走开了。
兄弟俩抬着水桶颤颤悠悠地往回挪,晓兵走在前面,水桶基本靠近走在后面的哥哥,但是晓兵依然感到有些吃力,水桶左摇右晃,水不时地从桶中抛出,回到家只有半桶水了。回去后晓兵问是怎么找到人的,哥哥说我找遍了村子看到舅爷正挑麦子回来就叫了他。
哥哥拿出面盆和面,晓兵负责刷锅,锅台太高,晓兵够不到,只得站在前面的灶台上。干完活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哥哥全身变为了白色,弟弟则变成了黑面包公,赶紧洗一下开始做饭,晓兵负责烧火,哥哥在上面烙馍。哥哥把擀好的面块放进锅里,一阵黑烟冲起,他立即手忙脚乱起来,用锅铲把面块翻来翻去,只到面块变成了黄色,哥哥说馍好了,吃吧。俩人掰开馍一股面浆流了出来,原来因为火太大,外面变黄色里面还是生的,哥哥笑着说这是第一次,下次我一定能够做好,先吃外边熟一点的吧。
正吃得津津有味,另外一家的妗奶到晓兵家借笸箩,看到他们在吃夹生的馍,二话没说就和起面来,为兄弟俩烙了一个大馍。晓兵觉得那是他吃得最香的一次。吃完饭,哥哥点上煤油灯放在方桌中间,兄弟俩一边一个拿出书本开始写作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回来,看到昏黄的煤油灯下,兄弟俩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熟了,父亲轻轻地把他们抱到床上盖上被单。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晓兵和哥哥的脸上,兄弟俩甜甜地睡着。
外面脱谷机还在嗡嗡地工作着,父亲走出房门,向邻家的打谷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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