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之前,近三年的遥远,一个朋友发短信聊些记忆痛苦的事,问我喜欢史铁生吗?是否看过新出的《务虚笔记》。时间真长远,一晃三年过去了,书却这些天刚刚看过了,却似乎昨日遇见了那个人,一切是务虚般的设置。
务虚,象是时间虚幻的记忆,成长与伤痛的故事,一代人的历史沉积、青春成长随风而去,所剩无已,时间挡住了去路一样,唯有记忆可以保存一切。
史铁生的新书《丁一之旅》又出了,我的行动滞缓的却依旧停留在时间之前,怠惰之极,蜗居般的在天地间缓行,带着内疚与欠责。时间是债一样,压迫着过去、现时与未来,没有真正的停顿妥当,一切仍旧是迷惑与飘摇,没有根依。
书中写道:“往事,过去的生活,分为两种。一种是未被意识到的,它们都已无影无踪,甚至谈论它们都已不再可能。另一种被意识到的生活才是真正存在的,才能保存下来成为意义的载体。”生活的琐事纷争一个个飘摇而去的时候,一些记忆才保存下来,成为来路的故事,作为每次回首的凭吊。而“往事,或者故人,就像那落叶一样,在我生命的秋风里,从黑暗中飘转进明亮,从明亮中逃遁进黑暗。在明亮中的,我们看见他们,在黑暗里的我只有想像他们,依靠那些飘转进明亮中的去想像那些逃遁进黑暗里的。”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怅怅惘惘。莲开了一季,盛时美丽至极,等到败了,萧瑟垂败,只余淤泥满塘,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不过都是虚设,只七个字就是极美的一首诗,一切情境和哲理都消蚀在里面了。
小说由二十三个段落合成,写了50年代嬗变社会中残疾人C、画家Z、女教师O、诗人L、医生F、女导演N等的成长、爱情与命运,每个质地纯洁的人,在纷乱中时事的颠倒错乱中,命运在历史大手的捉弄下成为一道狭长而窄迫的.人生小径,走的时候血与伤痛跌落下来,坠地成历史的碎片,微不足道的映衬着大的历史的滚滚翻涌。生命与人个是被漠视的,而重新记忆与拾起,是将大小的历史在个人眼里给予重估,人是什么?理性是本质还是感性是本质,理性的工具化是机械的人生与生命本质的缺席,超人是不存在的,选择的自由被剥夺,成为一种无法选择的选择。生命微小而具体,而漠视它,历史就是非人的,必将是血淋淋而吃人的历史。
画家Z由于内心的受伤,造成了他的偏执与对那根羽毛的渴望占有,在战胜欲望的沸腾中,爱情不过沦为阶下的奴隶;女教师O则是多少人的缩影,女性的命运,在每个人被历史而扭曲的心灵中成为一个牺牲与祭奠品;而医生F的性格悲剧则是时代与家长制的轮番夹击,等老了花白的头发,才想到追寻,可是时光的流串不是为了回去,而只是要延伸至你将要埋葬的时刻,一切发生过的,都将是回不去的,毋庸致疑。
无论是每一个人,无论他是超人还是常人,人能多大程度背逆自己的命运,与生俱来的生存环境,不仅是在于心志的力度,还在于历史的大手是怎样的对你进行启蒙与设计。你会“发现自己已被安置在一张纵纵横横编就的网中,你被编织在一个既定的网结上,并且看不出条条脉脉的由来和去外,那就证明历史的确在”。不是一切都在你双手的一合拢,一只巨大的手在你未被觉察的时候,抚摸了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历史在行进的时候并不被发现,在被发现的时候已被重组”,而我们在这重组中,只成为自己过往的一个不被看到的荒草丛生的纪念碑。
相互寻找,相互遗忘,真理与确认有时会产生怀疑与错误,没有什么是无成不变,正确的变成错误,错误的成为正确,所有的解释不过是一时的情境,没有什么是无垂不朽,一切都在浮动与确定中。每个人都是一个利益的自我,或结成群体的利益,就象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一个试图知道全体的部分,不可能逃出自我指称的限制。同样,一个试图把握整体世界的人,又能多大程度不从自我或群体利益出发,狭隘时时成为必然。就象外交中没有必然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永恒的东西未必成为永恒,却是永远的怀念,他在一个区域里终有着自己的原初地位,受到永远的追寻与凭吊,只是要等到时间老去。
很喜欢书中诗人L的一句诗:“我等你,直到垂暮之年/野草有了/一百代子孙,那条长椅上仍然/空留着一个位置/……”医生F的启蒙与回忆在于诗人L的反复回忆与对伤痛的咀嚼,而诗人L的寻找又是医生F潜意识中寻找的继续。时间是轮回的,有一天他的命运轮驾在你的命运之上,你的命运又将轮架在别人的命运之上,时间之循环,恰如宇宙之循环,有一天,每个人都将最后时刻寻找到你的归宿,回答生命终极的最后问题。
“要是你推开的不是这个门而是那个门,结果就会大不一样吗?”
“从两个门会走到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去,这两个世界甚至永远不会相交吧?”
而这些仍旧是确信与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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