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为什么急于想见到她?是悔、是恨、还是爱?许都是,许都不是!望着眼前这座依存的简易棚,我的意识,自觉不自觉地又回到了那遥远的昨天……
因父母离异,男子汉的自尊使我告别了留恋的校园生活,走进陌生的社会,尽管我那时正值读书的年龄!为了谋生,我在一家乡办工厂打短工。于是,我认识了她。
是她,唯有她,在我失去天伦依托后,向我伸出温暖的手,是她把机器让给我,或悄悄地把定额外的产品,悄悄放进我的产品箱……
精神上的压抑,生活上的重担——我病倒了,倒在昏迷中。
当我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白得跟雪似的。终于,我看清了,这是医院的病房。
“怎么样?好些了吗?”沙哑地问。
“是她?!”
我猛然记起是她送我来的,我睁开眼,视网中出现一张憔悴的脸。
我迫不及待地逮住她的手,心酸酸的,嗓子发哽。
“难为你了,真不应该……”
“还好,总算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了,唉——”
从她的嘴巴里,我得知自己高烧到了45度,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宿,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有些后怕!
“病好后别去上班了,安心复习功课吧,我觉得你应该是念大学的,你的位置也不在这乡办小厂,至于生活吗,我来照顾你。”
说完,她很不自然地转过身去。
照顾我,为什么?是可怜,还是……?我终于没敢问出口。因为我害怕孤独!
我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眼圈儿潮湿了。
出院以后,我辞去了工厂里的工作,开始复习功课、准备高考。
她一天三遍为我送饭。
饭菜虽说极普通,但我吃起来,却香甜可口,有时竟产生一种“心安理得”的幸福感。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当门口的草丛再一次长高的时候,我终于以压倒群芳的优势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
念书期间,我给她写过好多信,开始的一个月内,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可是,为彻底的告别那曾刺伤我心灵的一双双白眼,和不公的命运,我强忍感情的折磨,好歹把那段难捱的日子打发过去了,也只好把信压在床下……
可不知为什么,她竟也没给我写信。
毕业后,我没有留恋那种安逸、舒适的城市生活,相反,却滋生出一股强烈的返回故里的念头。
那条小径仍那么荒芜,也许是由于雨水太多的缘故吧,那简易棚还是那样破旧,丝毫没因为换了主人而改变模样。我走过去,在屋前转了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一直盯着我的房主人叫住了。
“假如我没说错的话,你一定是原来这里的主人吧?请稍等一下,这儿有你一封信。”
工夫不大,房主人从屋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给我。照片是我临上学前留给她的,那信……看笔体是她的。我很纳闷儿,她为什么要把照片留在这儿呢?他在哪儿?我接过信拆了封。没有称呼:
——没想到,我把你像小鸡崽儿一样护着,到头来你还是走了,而且,是由我把你送走的。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我与你是走不到一个归宿的,首先我年龄比你大,人又……我疼你,只是同病相怜,可后来竟鬼使神差地爱上了你。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上大学不久,我也走了,去找属于我的归宿了……
信,被夺眶而出的泪浸湿了,字迹模糊成一片,索性我把心和照片一同撕碎,抛到头上,让它纷落成一场陨石雨……
我恨世俗那双残酷的眼睛,我恨自己懦弱的自私的心灵……
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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