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燕子散文

　　晨曦透过薄薄的窗帘，窗外传来鸟儿欢快的鸣叫声。轻轻推开卧室的窗扇，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并迅速填满房间的每一角落。目光越过层层高楼，远处青山如黛，披着淡淡的云雾，犹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天空中，几只飞鸟轻盈地掠过，我平静的心，又一次被划出道道涟漪：这些穿着黑色燕尾服、尾巴似剪刀的熟悉身影，不正是我所熟悉、我所心仪的燕子吗？

　　一

　　在我多年的印象中，燕子似乎是与农村田园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田野、杨柳、春燕、农家，是那么浑然一体，密不可分。然而近年来却不断发现，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南方滨海城市，已有越来越多的燕子穿梭于上空，列队于高楼，栖息于市井，呢喃于耳畔，成为城市生活的一大风景。我一直想问：燕子，你们原来就是这里的居民，还是追随着城市化的脚步，从农村迁徙到城市落户扎根了呢？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在北方农村长大的我，从记事时候起，就知道燕子是候鸟，每年春天从南方飞到北方，秋天又从北方飞回南方，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在我老家正房前面的屋檐下，就有一个大大的燕窝，燕子在里面生儿育女。每年春天燕子从南方飞回这里时，我都觉得天经地义，自然而然，就像冬天过后必然是春天那样。然而对于秋天燕子离开后飞往南方什么地方，飞到城市还是农村，我则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长大后到南方工作，由于很多年居所不定，加之很少碰到燕子，便慢慢淡去了对燕子的留心与关注，直到数年前定居于这座城市。在这个有“海上花园”之称的滨海小城，我所居住的小区植满绿树，并且距离植物园、白鹭洲等园林景区很近，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鸟儿光顾于此，可谓鸟语花香。不记得从何时起，只要一抬头，或是从窗口往外一望，就会发现几只黑色的小精灵，在天空或楼间轻盈地穿梭飞行。清明时节和家人外出踏青，更会看到成群结队的燕子从头顶上从容地掠过。从爱鸟市民口中得知，每年春天三月初，燕子们都会准时抵达这个城市，秋天九、十月间则会离开，从无例外。这些燕子中数量最多的，就是人们熟悉的家燕。

　　南方城市的飞燕，对我头脑中那一点点根深蒂固的关于燕子的常识，无疑是一个颠覆。我于是知道，对于我所居住的这个南方城市来说，燕子仍然是候鸟，仍然是春天飞来秋天飞走，迁徙规律与我北方老家的燕子并无多大区别。由此看来，燕子们眼里的南方，与我们人类地理概念中的南方，还是大不一样的。

　　二

　　我在农村生活时，燕子出没的季节，农家的房屋是很少关门的，燕子可以畅通无阻地出入其间。不仅如此，许多农家房屋后墙还留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方便燕子进出。而在这个城市，到处高楼大厦，各家壁垒森严，燕子们能过得好吗？它们在这个城市的家安在哪里？它们与市民能和谐相处吗？

　　庆幸的是，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包容性极强的改革开放前沿城市，有着亲和力极强的城市居民，他们就像欢迎国内外千千万万建设者加盟一样，敞开博大的胸怀，伸出温暖的双臂，接纳了这些远道而来的燕子。

　　燕子天生具有平民性格，对于筑巢要求不高，有支撑、有依靠、有遮挡的地方即可，如屋檐和建筑物的拐角处等。与农村相比，城市并不缺乏燕子安家的适合场所，如走廊、阳台、横梁、立柱等，进出便利，筑巢轻松，甚至略胜农村一筹。尤其在这个常年多雨的城市，多数楼房都建有宽宽的走廊、大大的阳台和长长的房檐，很便于燕子们垒窝入住。

　　燕子是聪灵之鸟，选择窝址时不光图筑巢方便，还会看周围环境，喜欢选择燕巢不会轻易被破坏的场所，同时更在意主人的态度。这个城市有一家客栈，第一年有四对燕子在二楼的柱子上筑起了窝，被主人视为吉祥，全力呵护。从此，客栈柱子上的燕窝一年比一年多，目前已达到十几个。每到繁殖季节，有上百只燕子在此同住，大多具有血缘关系，或是子女、或是孙辈，是一个兴旺的大家族。燕子多了热闹非凡，同时也带来诸多不便，如吵闹、粪便等。每天凌晨4点多，燕子们的叽叽喳喳声就把客人们叫醒了，有的客人嫌吵，但更多的客人却喜欢燕子的呢喃，认为那是来自大自然的美妙音乐，亲切悦耳。有些客人甚至搬把椅子架起三脚架，为燕子拍照留影。客栈每个燕窝正下方的栏杆上，都放着一块瓷砖，专门接燕子粪便，每天定时清洗；一旦发现小燕子掉下来，主人立即搬把梯子把小燕子送回窝里；下大雨时，在燕窝上方支上一把伞，防止淋坏小燕子。每年燕子飞走后，主人都把墙壁重新粉刷一遍，同时看护好那些燕窝，不让其它鸟来占据。

　　和这家主人一样，对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人怜爱的燕子，城市多数居民都怀有喜爱之情和包容之心，把燕子作为吉祥物，呵护有加。燕子筑巢除了选择住家，还会充分利用各种设施，物尽其用，如有的燕子把家安在银行屋檐下的探头上，不但能遮风挡雨，而且还让想抓燕子或破坏燕窝的人心存忌惮，不失为聪明之举。

　　燕子在城市不仅筑巢方便，居住无忧，而且集群便利。燕子有喜欢集群的天性，城区四通八达的电线是它们聚集的最佳处所。在这个城市，经常会看到几十只甚至数百只燕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电线上。地面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它们却泰然自若，一副不涉红尘、置之度外的模样，丝毫不受影响。每年春天，燕子们还会为这个城市制造一、二次奇观：上千只燕子集合在城市上空的电线上，静悄悄地站成七八排，乳白色的腹部闪闪发光，如同串串“五线谱”上的音符，充满韵律感。更令人称奇的是，燕子们列队齐整，相互之间的距离几乎相等，队伍延伸四、五十米，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场面非常壮观。这么多的燕子汇集在一起，下面的汽车和路面都难免“粪雨”之害，但居民都把燕子相聚看作是祥瑞之事，不仅没有人哄赶它们，还为此感到自豪。

　　三

　　除了居住安全方便，这个城市吸引燕子的另一个因素，无疑是食物。打开窗子，时常就会看到燕子们觅食的身影。燕子以飞虫为食，只要有飞虫的地方，它们就会光顾。

　　燕子作为只吃“活食”的益鸟，环境和季节对于它们非常重要。记得小时候，农村广阔的田野到处是飞虫，为燕子提供了取之不尽的食物。如今，随着各种杀虫药的滥施，农村的自然环境日趋恶化，对燕子的觅食肯定会造成影响。与此相反，随着绿化的持续和生存环境的改善，城市日益森林化、田园化，无疑为燕子提供了新的觅食场所。尤其是像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森林、绿草的高覆盖率，亚热带气候的多雨潮湿环境，都适合各种生物的繁衍，自然成为燕子们觅食的天堂。

　　燕子是勤劳的鸟，为捕食孜孜不倦，哪里有食物，它们就去哪里，为此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空中飞翔。燕子也是聪明的鸟，知道怎样找到食物。这个城市由于靠海且多雨，空气湿润，雨前雨后和清早黄昏飞虫活动频繁，都是燕子捕食的大好时机。记得一天我上班时，忽见楼外来了上百只燕子，围着大楼不停地飞上飞下、来来回回忙碌着。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大雨将至，黑云压城，白蚂蚁误以为到了晚上，纷纷飞出扑向大楼内部的灯光，结果撞在玻璃幕墙下垂死挣扎，为燕子提供了一顿大餐。我不明白的是，燕子们是如何及时发现这顿美食的，又是如何通知伙伴的呢？

　　燕子是不幸的，因为环境的恶化，使它们失去了许多原本美好的家园；燕子也是幸运的，因为国人向来喜欢燕子，愿意帮助它们渡过难关，重建家园。我所在的这个城市便一向都有爱鸟的传统，对燕子非常友善，这也正是燕子年复一年回来居住的主要原因。“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成双成对的燕子，是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的象征。看着它们幸福地出入，自由自在地生育后代，令今天的人们无比羡慕，也无比欣慰。

　　燕子是春天的重要元素，缺少了它，春天的色彩就不够完整，春天的缤纷就不够亮丽；燕子是人类生存的朋友，没有了它，人类的存在就略感孤寂，人类的生活就稍显欠缺；燕子也是环境优劣的测试鸟，它们的到来无疑是在宣称：这里的春天最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