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还有点春寒料峭的时候,院里那棵老杨槐就悄悄的开了花。氤氲的花香和那永远似乎也下不完的绵绵细雨交织在一起,朦朦胧胧,将我的记忆拉回到了从前。
小时候,我总爱围着那棵老杨槐傻乎乎的跑。这时候奶奶就会拿着板凳坐在树下,或拿着针线缝缝补补,或乐呵呵的看着我“发疯”,跑累了,就一下子扑到奶奶怀里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候,奶奶总会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则傻乎乎的看着那棵老树,一边吮吸手指头,一边说:“奶奶,什么时候它才开花啊?我想吃槐花糕。”说着,已是垂涎三尺了。奶奶说:“快了快了,等花开了,奶奶让你吃个够。”我拍着手,高兴的等待着。
终于,在我的期盼中,那棵老槐树开了花,我仰着头,看着花一串串的挂满枝头。可奶奶丝毫不提为我做槐花糕的事。我终于坐不住了,拿了凳子,当我笨手笨脚的抱住树,脚离了凳子时,我却不知所措的哇哇大哭。闻声跑来的奶奶把我抱下来,我却拍打这她:“都怪你,都怪你。你不给我做花糕。”奶奶大笑,连忙安慰我,摘下了花。我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巧妙地将一朵朵小花变成一块块香甜的花糕,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吃上了花糕,奶奶勾了勾我的鼻子,笑着骂我:“小馋猫”我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嘴里的东西喷了一地,我破涕为笑,一老一少的笑声回荡在每个盛开的槐花瓣里。
再大些,我要离开奶奶去上学了。每到那个花开的季节,我都会回到奶奶家,看那成串成串的花开满枝头,看那一朵一朵的花慢慢落下。可是后来,由于学习时间越来越紧,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回去奶奶家驻足在槐花下。我每天就这样忙碌的走着,没有停下,没有回头,去看一下那棵看着我长大的老槐树和那个疼我的奶奶。渐渐的我忘记了那棵树,也似乎忘记了奶奶的模样……
最后一次见到奶奶,是在她临终前。当我再次回到奶奶家时,回到那棵老槐树身旁时,一树纯白的花竟开满了枝头,是为了欢迎我吗?还是在为奶奶最后一次展现一次它的美丽?我不知道。但油然而生的尚存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我的眼泪瞬间咆哮地滚出眼睛,是幸福还是忏悔,我不知道。我冲进屋里,趴在奶奶床前,当我睁开迷糊的泪眼时,奶奶那皮包骨头的样子映入我的眼帘,还带着氧气罩的她紧紧闭着双眼,我听到氧气罐里那氧气正在呼噜呼噜的冒泡,有一丝勉强,但更多的是一种努力。我呼喊着她:“奶奶,醒醒,外面槐花开了,我要吃花糕。”奶奶微弱的睁开双眼无神的眼里却分明透出了一丝喜悦。禁不住,有一股酸楚刺痛了我的双眼,泪憋不住的往外涌,我为始终疼我的奶奶如此瞬间般的衰老下去而感到无比伤怀,但我努力抑制住自己,怕我的泪水,刺痛她的内心,让她不安的走去。
忽然,奶奶眼里那丝尚存的温暖没有了,刚才呼噜的声响也没了踪影,奶奶走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其实我早就听爸爸说奶奶得了癌症,但我好不容易来到她身边时,她却走了,留给我一片花香。我埋怨自己的自私,却也只是不安的走下去。
如今,那棵老杨槐又开花了,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落蕊,安静的铺向天际,时间似乎蓦的挥了挥手,把我的世界遗忘在一旁,记忆在落蕊的周身忽然变成一种温度,那是奶奶疼我的温度,那是我记忆中尚存的温度,有着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幸福,像盛满温暖阳光的杯子不小心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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