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弟弟,我称舅爷。
我有三个舅爷,大舅爷,二舅爷住在较远的李家围子,只有老舅爷与奶奶同村。所以,老舅爷跟几个外甥走动得近了些。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危难招灾儿的,老舅爷免不了跑前跑后,帮着张罗。
老舅爷没读过书,思想保守,甚至保守到有些愚钝。尽管他与读过小学六年级的父亲讲话格格不入,可我家有个鸡毛蒜皮的事儿,老舅爷还是会主动搀和,他认为自己是亲娘舅,有这个义务。
母亲生病那年的秋季,父亲因家人的棉衣还没有着落,便在自家发牢骚,埋怨二娘没能帮把手,恰巧被过来找母亲说说话的二娘听到了。二娘委屈得跑回了家。其实二娘的身体也不是很好,结核病后遗症,常年喉喽气喘的,自己家的活也够她累的了,她是对号入座,或力不从心,不免伤心落泪。
老舅爷得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来训斥父亲。“老四啊!你摊上事了!”父亲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舅爷接着说:“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你二嫂都哭一天了,中午饭都没吃。”父亲这才知道什么叫“墙里说话,墙外有人听。”赶紧过去给二娘赔了不是,好在叔嫂没反正,二娘才破涕为笑。从此“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便成了老舅爷的笑柄。
见母亲的病越发的严重,老舅爷就把自家惟一的一只老母鸡抱过来,给母亲补身子,称自己懒得伺候。还嘱咐父亲,“老四啊!别看外甥媳妇整天躺在炕上,干不了啥活,可有她在,你总算是一家人家儿。”老舅爷看了一眼我和弟弟。“老话说,小孩没娘哭断肝肠啊!”
老舅爷父母走得早,是跟着哥哥姐姐长大的,后又丧妻,独自一人拉扯大两个女儿,现各自出了嫁。虽然自己又结过两次婚,都因家庭琐事而解体。我高中毕业那年,老舅爷不顾年岁以高,亲属反对,怜悯的收养了一对失去父母的兄妹。也就是在这一年,老舅爷又找了新老伴儿。添儿舔女有老婆,小日子那个美。
那日我与老舅爷赶上牛车,慢悠悠的到几十里以外的兴隆山,给生产队拉瓦盆儿,老舅爷见村民家用的瓦盆儿黝黑发亮,甚是喜爱,就与烧窑师傅软磨硬泡,给新舅奶要来一个,也为“一双儿女”要来了泥玩偶。
回来的路上,老舅爷千叮咛万嘱咐。“别给整碎了,你老舅奶就喜欢这玩意儿。”我说:“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呗。”老舅爷露出了“金牙”。“小兔崽子,也学会扯犊子了!”
这年的秋天,我跟着老舅爷的牛车,为队里拉庄稼。队里有些边边角角的庄稼地,用大马车太窝工,我们爷俩儿一老一少干这样的活正合适,干多干少无所谓,颗粒归仓就行。
当地里的收成拉了一半儿的时候,公社号召社员外出修水利,我也未能幸免。其实就是在好端端的良田上挖出一条条沟槽,上口宽两米五,下口宽一米,深一米八。我干这种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有堂哥成武,成双照应着,几天下来,还是大病一场。是老舅爷赶着老牛车把我接回了家。
一路上,我躺在铺有谷草的牛车上,听老舅爷自言自语。“才几天的功夫,把孩子造成这样,回去养几天,还是跟着老舅爷拉地吧!”
那个秋天,雪下得突然,且很大,把大地里的苞米捂得严严实实的,可太阳出来了,又瞬间的融化掉,乡村那越发泥泞的土路上,惟有牛车的吱扭声,伴着我和老舅爷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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