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嘉峪关这个名字是很小很小时候的事,虽然生长在甘肃,但对家乡以外的边塞一无所知。后来会背“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的诗句,就会联想到嘉峪关,肯定也是一番“大漠孤烟直”的景象。终于,当我有幸站在嘉峪关关城下的那一刻,感觉一切都是梦中的样子。一个悠远而苍凉的梦,似乎还能听到悲戚的号角声,在漫长的黑夜里弥漫开来,夹杂着将军百战死的豪气,也充斥着思乡心切的孤寂。就这样,一座关城,巍峨矗立了数百年。
敞开的城门迎接着世界各地的游客,随着行人走进历史,会生出一种游离于古今之间的幻觉,若是忽略游人以及自己,好像过去的故事在不断地向眼前走来,触手可及。城楼上手握长矛的士兵留下寂寥的剪影,远处的烽火台狼烟阵阵,英武的将军横跨宝马手持弯弓……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又好像正在眼前。
走在灰黄的城墙下,抬起头便是天高云阔,对比之下,城墙越发高耸。就在着高峨的城中,还流传着一个凄婉的故事。在柔远门内的一处角落里,古时曾有一对燕子在这里筑巢,每日出双入对、欢喜鸣唱。然而有一日,两只燕子双双出关,日落西山时,雌燕已先归来,那只雄燕耽搁了路程,等它飞回时,城门已经关闭,雄燕思念巢中的雌燕,又因入不了关而急切地发出一声声悲鸣,无奈之下头触城墙而亡。雌燕得知后心痛欲绝,口中凄厉之鸣不断,最终气绝身亡。然而两只燕子精灵不散,人们只要敲击那面城墙的墙壁,就会发出燕鸣般的“啾啾”声。如今,为了保护城墙,那里摆放了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块,每到之人都会用周边的小石头敲击大石块,仍然能听到一声一声从古时传来的爱情悲歌。
继续前行,便不得不感叹造就关城的能工巧匠。当然,还会想起那些哭夫的孟姜女们流下无助的泪水,还有她们的丈夫头顶烈日、辛劳搬砖时流淌的汗水,正是这些水活成的泥,才把一块块石砖垒成一座千古之城。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独特的传奇,嘉峪关也不例外,就说这些石砖,便有令人惊叹的美谈。相传当初修关之际,一位姓易的工匠向监事官保证,经过他的计算只需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砖,监事官为了节省人力物力,选择相信他的计算结果,但有言在先,若是多一块或者少一块,都会要他的命。终于等到工程竣工,意外的是果真多出来一块砖,监事官正想借此克扣众工匠,没想到那块砖鬼使神差地“飞”到了西瓮城门楼后的檐台上。众人不解之时,易工匠便称那块砖乃是定城之砖,由神仙放置于此,如若搬动,则会墙塌城毁。因此,监事官以及后来之人,谁也不敢搬动那块所谓的定城砖。更重要的是,以那块砖所放的位置来看,不光是没人敢动,怕是想动也手长莫及。
偌大的关城,从明朝开始就发挥着戍守边塞的作用,时至今日,仍依稀可见城墙上斑驳的刀光剑影。随着往日雄浑的气势,历史又把人推进了游击将军府。府衙建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是一座两院三厅的四合院,前院是将军指挥御敌、处理公务好接见外国使节的办公处所。后院是将军及其家眷的起居室,室内十分生动地还原了将军家眷的生活场景,端庄的妻子正在梳洗打扮,幼小的孩童一脸天真无邪的可爱。看到这个令人舒适的画面,竟然忘了这是在荒远的关城内。城外风刀霜剑,少数家庭用落寞的离别换取了更多家庭欣喜的团圆,英勇的将士固然令人钦佩,而他们的母亲和妻子又何尝不是英雄?
站立在城墙边向远方眺望,真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旷远而荒芜。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土黄的墩台孤立于苍茫的大地上,而那座在风沙中挺立的,正是明代长城最西端的墩台。远望之,令人肃然起敬,也让人内心百感交集,不禁感叹万里长城的蜿蜒曲折,更听得见历史的风浪从边城的腑脏中呼啸而过。
回首向西,古时通往西域的道路仍浮现在漫漫戈壁之上,那扇迎送西域客商的城门倏然开启,一支驼队载着奇装异服的商人和异域商品缓缓进城。而后,伴着悠扬的异族音乐,数名波斯美女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婀娜的身姿在旋转着,她们脸上轻透的面纱也微微飘荡。一时间,忘了自己身是客,且为今人怅望古时风情。
踩着远古的石砖,沧桑的城堡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我的视线。正是夕阳日暮时分,土黄色的关城渐渐地融入荒茫的戈壁中,融进落幕的残照里,我的耳边回响起马蹄声碎、羌笛缕缕,不知谁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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