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感慨命运,也曾怀念过往,也曾因缘偶遇,也曾蓦然醒悟。诚然人生没有永恒的贫瘠,也不会有永恒的丰盛。就好似这一曲寂静飞扬的天马行空,或许也是冥冥天意。
——【题记】
其一、天命
无人知我隐秘的天命,平凡还是壮烈,都是赎罪的过程。英雄的凯歌何须华美的乐章奏响?风霜过后,平静亦真。
——【天命】
不知为何现实看似如此安宁,躁动不安的却总是内心。
比如街上行人熙熙嚷嚷的,而你忽然想独守一份宁静;或是看着群山巍峨,而你忽然想一览大海之壮阔。
贪婪的欲望无法得到该有的满足,总是空落落的。
可是真正付诸实践,似乎并不能获得最大的快慰,原来心心念念的风景不过如此,还不如留一份最无血肉却最有情义的念想自在。
置身在混乱的大染缸里,身心着墨,看着现实世界的狼狈与虚拟世界的纯美,到后来已无法分辨哪一处才有真我。
真真正正的真我。
可是真真正正的真我又是什么?我自己得不出答案,想必也有很多人得不出答案。能得出答案的终归是少数,或者这一答案本身也未必尽是渺渺众生的终极渴求。
难道,这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真理?
你我本不是浮生若梦的人,奈何时时感慨的都是这一句。
是因为在漫长的追寻路上疲倦到无所适从,疲倦到虚弱无力了吗?
可怜的,不被造物主宽恕的人儿。
《圣经》说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赎罪,因为每一个人都带着原罪,所以要在漫长的路途上修行,以图在将来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后,能被上帝宣召进入天堂而不至于堕入炼狱或是地狱,遭受煎熬。
原罪太沉重了。
所以虔诚的人类还是一如既往地虔诚下去好了,天命如此。
有时候我思索着这些恐怖的真理,空泛到记不住,甚至还有种卑微式的惶恐。若现实果真如此,那我该怎么办?
奇怪我竟然开始怀疑真理或是信仰的真实性。
看着天色如同暴雨将近时的阴沉,若不是强悍的内心还能发起一丝微弱的反抗,若不是人心在经历过千磨万击后更显坚韧,若不是千千万万的大小道理充斥于脑际,世界将是多么深浓的灰暗。
我不会那么随便就塌下的。
来吧,原罪,我愿接受一切神之审判。
哪怕一切如我预料的一样,我将来堕入炼狱,我虽然胆颤,但这是无法逃脱的惩罚,我依然会为这一生的精彩而高歌。
我的心,阳光普照的;
我的眼睛,只有鲜花和香膏;
我的灵魂,没有诗的美与歌颂,但依旧会悲悯心中的不忍。
是的,我没有伟人那热诚的胸怀,我只是想为自己找到足以支撑疲劳身心前行的脚力。徘徊不前,不思进取太可怕了。你看长长的山路上,行进队伍身后,那盲眼游荡的孤魂野鬼,早已丢了所有。
哪还有黑暗,哪还有光明?
五千年光阴过去了,风雪肆虐后,留下了能顺时夺势的英雄。
英雄,总是在平凡的田间耕种。
其二、光阴打马
光阴打马而过,未留下任何丰腴的细节和告白。空泛的词句不足以道出最初的真切,只是记忆里的你不曾变改。
——【光阴打马】
雨总共下过两次。
一次是在泥泞的乡间,从高高的青梅树上落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沉。
漫山遍野登时响起淅淅沥沥的恢宏之声,天幕被粉刷成了一片单调的乳白,一声声惊雷震颤着生灵们脆弱的耳膜,金黄如刀的闪电将东西双方硬生生地分割成两大块。
这场雨好大。
路人折了长长的芭蕉叶遮挡着逃遁,脚步匆匆,极为狼狈,最后还是淋了一身雨。
豆大的水珠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从逃遁者前额的发线处滑下脸颊,沿着脖颈一忽儿便将长衣湿透,不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
像是才刚刚掉进河里爬上来一样。
一次是经过那个老地方,艳阳高照,蔷薇花开。
可是脚步踏上那块土地,就好像扎根到了地上一般,心口仿佛湖水中掉落了一颗碎石,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直荡到脑际,往事像洋葱一般片片剥落。
多么熟悉的句子。
像极写过给你的那首三行情诗。
这是回忆潮汐奔腾得最凶猛的时候,斑驳的记忆之镜像,一闪一闪地频繁出现与拼接,构筑成无法连成章节的胶片一格一格地拉伸,将思绪带到很久很久以前。
就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你说带我去走走,我兴高采烈得不能自已。
依稀记得你戴了顶呆呆的稻草帽,穿着件白色的宽大男士t恤,高高地扎着两条马尾辫子,笑容灿烂得像乡间的玉米粒儿,露出的牙齿颗颗洁白而饱满。
我们大踏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沿着种满秋葵和大白菜的青菜地,撩拨着碧绿的禾苗,钻进高耸的玉米林,攀登在倾斜的黄土坡,在松林和杉树下俯仰天宇的辽阔。
我们在山上采摘鲜果,杨梅,李子,豆梨,青梅…像山里的猴王分派战利品,带给同村的小伙伴们分享。
阳光打在我们身上,汗水在蒸发,笑容挥洒在蔚蓝的天空下,高兴得像世界上就只有我和你。
突然就下起了太阳雨,我惊慌失措,你手舞足蹈。
东边儿还是日光闪闪,可是西边儿却是大雨倾盆。
一忽儿泥土味,青草味混搭着雨水味瞬间攻占了我们的鼻翼。
你把满兜子的鲜果儿放到我手里,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着亮光,一股脑儿爬到一颗大芭蕉树上,折了片大大的叶子,像大英雄一样举过我们头顶,拽着我回家。
最后还是淋了一身雨。
我想说谢谢你的,可眨眼你就走了,像个野孩子那样跑得飞快。
只是那笑容恍如冬日的阳光一样暖进了我心里。
久久还存留着,时不时又温暖一下我。
其三、行色匆匆
列车要开往哪里?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要去哪里,我就随你而去。没有遇见就不会有惦念,遇见你就是我的缘。
——【行色匆匆】
很困,上了车更困。
像是头部塞了百来斤的铁块,因为太重而难以保持平衡,只想沉沉地往下坠。
尽管距离要到达的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大可不必马上入睡,按照以往的惯例看看窗外的风景,那自然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道路两旁绿树成排,屋宇参差,疏疏落落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嘈杂的声音。
远望阳光很明朗,不像我这样疲倦到只想蒙到被窝里去。
成团的云朵晃悠着,悠闲地看着它脚下的世界,好像在故意炫耀什么似的悠悠游过。
出神之际听到尖锐的嘟嘟声响,吓得一惊,一脸胡渣的司机大叔急躁地按响了方向盘上的喇叭,口中不忘一阵嘶哑的破骂,原来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一位挡道的挑夫。
在一阵烦躁的空气中又度过了三分之一秒,我听到睡神的吆喝,也顾不得浓重恶心的汽油味和满车厢各色人等身上的杂味,只想埋头就睡。
我用手贴着车窗,扭了个安稳的姿势正要入睡,猛地被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砸中肩膀,我扭头一看,一头发香在距离我鼻尖只有四分之一公分的地方滚滚袭来,刘海下的眼睛紧闭着,睡得像头猪一样。
要说有无心猿意马之类的事,按常理是该有的。
毕竟这头颅的主人是一位身姿样貌俱佳的俏女郎,只是此时的我早被睡神绑架,别说有无心思欣赏这等美物,就连把她甩开的力气都没有。
在我陷入思考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后,我就失去了应有的反应意识,并来到了周公所在的梦幻国界。
做了很多浮夸的梦,游览各国名胜,饱尝天下美食。
白日间不能实现的好事,在梦里人间天上我自行畅游主宰,通通得以如愿。
正在意犹未尽之际,模糊中听到一个怜惜的中年女声隐约入耳:“哎哟,这丫头流了好多口水哟,快把旁边的娃给淹了,要不要叫醒她咧”。
另一个粗重的男声烦闷地回应道:“管你什么事咯,别搅扰人家歇息!”
又大吃大喝了一阵我才恋恋不舍地从睡梦中醒转,猛觉肩膀传来一股凉意,一下清醒了许多,扭头一看,原来是被俏女郎的口水淹了一大片,而她还在津津有味地熟睡着,吧咂着小嘴皮子,应该也是饥肠辘辘,却梦到好吃的了。
可是汽车驶过一个又一个车站,行人匆匆上落,却一直无人问津我这边尴尬的水淹境地。
下一站就到我家了,我该怎么叫醒疲倦的她,再跟她算算账?
想了好久都得不出一个绅士的答案。
其四、空梦
以为远方有梦,谁知梦里也有空洞。谁都可以抛下所有,说走就走。只是在梦里遨游一遍才知晓,最不想失去的是最初的朴实。
——【空梦】
在那遥远的地方,撑一支长篙,站在小竹排上遨游,看轻云飞过辽阔的天界,看高耸的峰脉在眼帘内拉开,看碧绿的江水泛着波光粼粼的姿态,真真美极;
在那遥远的地方,燃一堆篝火,画一个盛妆,围着一只涂满香料的烤全羊跳起大山里的歌舞,看夜幕中星子拥着月儿讲起古老的故事,真真乐极;
在那遥远的地方,拾一只贝壳,朝着渺渺茫茫的大海,扑着咸咸的海风,听着雄浑的海浪,看轮船慢慢归来,看捕鱼人脸上或喜或忧的神色,真真壮极;
在那遥远的地方,捧一抹白雪,堆一个雪人,打一轮雪仗,穿得鼓鼓的看银装素裹的世界,看雪后的松林和暖阳,吃我爱的白菜肉陷的饺子,真真喜极。
诗人把手中的笔都写断了,把他所有能挤榨出来的想象都用尽了,把他所有恭维的词句都挖干了,它依然找不到那种真正欢愉的感受。
有一天,他终于决定启程了。
那时黎明的艳阳尚未开启新一页篇章,晚风还悠游在深蓝色的天边,山坳里还能听见鸟儿凄凄的叫声,诗人收拾好行装就出发了。
他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他引吭高歌,遍阅风情。
他穿过了许许多多的闹市,也走过了许许多多的荒野;他开心地笑过,也失意地哭过;他曾踌躇满志,也曾垂头丧气。
有一天,终于他实现了笔下的梦想。
他付诸所有努力和勇气,只为了实现长存于心的期许。
他撑起长篙在小竹排上尽情地遨游,他握着烤羊腿儿在夜幕中欢歌,他举起大大的贝壳朝那晚归的渔船招手,他穿得厚厚的踩在雪后的松林下,暖滋滋地傻笑着。
他终于不用再想象了,诸般欢愉的感受令他终生难忘,他仿佛找到了探秘人生真理的佳境,他如愿了,似乎可以变得安宁而不用再艰难眺望。
可是,他的野心更大了。
他一次次站在黄昏的阳光下,时而向往着乞力马扎罗的雪,时而憧憬着古希腊荣光闪闪的英雄的殿堂,时而歌颂着埃及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时而迷醉着美丽的鲜花之城佛罗伦萨…
他总是痴痴地向往着…向往着,寝食难安。
直到有一天,山坳里响起一阵布谷鸟的叫声打破了他的悠悠遐想。
他想到了别离已久的乡村小屋和那所陪伴他成长的院子;他想起几乎已变得陌生的乡音和甘甜的山泉水;他想到田间那弯明丽的新月和炊烟中倦而知返的飞鸟;他想到餐桌上不尽丰美却无比对胃的饭菜…他想了很多。
仿佛已听到老母亲年迈的呼唤而变得沉默。
他隐忍着羞愧的泪水收拾着行装。
天才蒙蒙亮的,就动身返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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