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jm:
每当远远近近的窗灯渐次隐于夜色,嚣声陆续退去时,我就独坐灯前或斜倚床头,便有蛐蛐之类的夜呜之声响起。尽管辨不清它们各自的方位,辩不清它们的长幼雌雄,倒似乎可依稀辨得出它们所怀揣的不同心情:有的似在争论不休,有的似在呼伴引朋,有的似在互诉衷肠,有的似在欢歌,有的则似悲吟。
就想,这也是一个世界,一个复杂而多变的世界,就也纳闷怎么虫们就选择了这夜阑人静时表达自己的心声呢?是不是凡弱小的生命倒反而不怕了黑夜呢?想来想去就发现自己跟它们亦无多少区别:白天给你光亮的时间和空间,你却夹尾狗似地忍辱负重,寡语少言。坐到自家灯下,却禁不住凭这薄纸破笔来渲泄满腹感喟,且洋洋洒洒,滔滔不绝——尽管其声微弱,尽管早已熟睡的人们根本不会理睬。
静夜听虫,听出了诸多意味,竞分不出了虫与我。
雨夜无虫可听,便听雨。
当我以疲惫的精力做完纷纭世界中那些愿做或不愿做的事情,当我拂去或拂不去白昼的那些惆怅与烦恼,回归斗室后,夜雨便以轻盈的脚步自远处的林野走来,走到我的院里和感觉里,做温存的倾诉,做圣洁的洗涤和难得的抚慰。恬静的聆听中,就隐约觉得某粒种子在翻身了,某株树芽在萌动了,某棵小草在拔节了,某只果子成熟了……
夜雨是清癯的慈母,她在你寂寥时,以亲切的呼吸走来,告诉你生命的季候:室外是春要好好珍惜,室外是秋要珍重加衣。
夜雨是理念中的情人,她在你孤苦时,以熟悉的足意姗姗而来,与你娓娓而谈。于是你贫瘠干涸的心地,萌出怀想的新芽,开出感激的鲜花……。
没有虫听的夜听雨,能听出夜的心思,能听出人间的情爱。
夜间没虫没雨便听曲。
夜间听曲别具滋味。白昼听曲,往往杂以尘世的喧嚣,既难以听出生命的真实律动,又难免亵渎了灵魂的脉跳。就把凡俗隔在夜色那边,腾出纯净的空间,让肖邦和莫扎特,让柴可夫斯基和克莱德曼以及帕格尼尼们,带着自然与人生,灵魂与命运的神圣话题向我走来。
于是伟大而丰富的心脏,在夜里搏动了。于是在多次的沐浴中,我深悟了音乐的神奇与诡谲:欣喜的要唱,烦愁的要唱,笑的要唱,哭的也要唱,伟大的要唱,卑微的同样要唱。于是我想生命皆由各种音符构成,人生则是以高低错落的音阶、复杂多变的音调,由命运去做千姿百态的演奏。。
夜间听曲,让你兴奋难眠。
听虫使人理智,听雨使人温存,听曲使人惑奋。良多况味,如当年欧阳修沉醉茅亭,陶潜独乐南山,刘禹锡自娱陋室,----虽显清贫,却不寂寞。
夜间听了虫听了雨听了曲,最后要听的就是你,----你的心跳,你的声音,你的温存!
亲爱的jm,你会随着我的渴望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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