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随想经典散文

　　春天，广州的雨还算是多的。晴朗几天，便要阴冷下来，落雨几天。街上穿得露出大腿的女子，因这雨而换了长裤，一份张扬青春靓丽的心情，也就被这雨糟蹋了。春天了，我也有过一些美的想法。我的办公室靠窗，能看到雨线斜飘过来，雨珠噼里叭哒放乱枪似的打在窗玻璃上。过不久，风速匀了，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的轻重，几乎也一致了，窗玻璃格外清爽干净。天仍是灰着，白云山是灰蒙蒙雾水中，现出的一座缥缈仙山。更远处，天地被白雾交接在一起，一片白茫茫。下班时候，如果你来接我，即使在广州的雨巷里拣不到丁香般的诗句，我的心情一定是兴奋的，因了你，驱走阴霾，而温暖得融融洽洽。

　　我便开始盘划，今天的雨里，有谁会驱车来，在门外为我等待？即使她平凡得象路边的一片树叶，但在可爱的时候，她光洁的面庞上，仍充满爱的光芒，眼睛也一定是明朗有神，在准确的表达爱人的情感。那时的雨，就是浪漫的背景了，衬托出红尘中男女们一些刻意经营的美丽和快乐。无论有多长的路多深的巷子，只要雨仍在下，幸福就会跟随在身边。

　　下班铃响的时候，我心落寞。门房没有通知我外面有人等。我明明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奢望，自己已经错过了浪漫年代，在这谋生事大的城市，谁会来奉献爱情？生活很公平的，你心里有，并非现实中就有。现实的缺憾和想象的完美是对冤家，受折腾的是那个孤独的人。孤独的人只要醒着，头脑里就有精彩的设想。

　　雨是冷的。

　　风是冷的。

　　空气是冷的。

　　街上，巷子里，屋檐下，缩着脖子的人特别的多，都阴着一张脸，或是低头走着，或是忧郁的看着对面的灰墙。我想我当时是没有表情的。小巷子的转弯处是垃圾堆，也是老鼠白天黑夜的游乐场。我看了一眼，平房上的水准确无误地淋在垃圾上，老鼠们已躲开了，路面上有许多狼藉的碎布，花的，绿的，黑的，却因为脏，又零乱，看起来并不舒服。广州就是这样，看过它的繁华之后，它总在你不经意之间给你来一手，展现出它的另一面——混乱和肮脏。我常走这条路，大概是我以前心不在焉，眼球被那些路过的长发飘飘的窈窕背影吸走了罢。

　　到了出租屋，开了门，开了灯，感觉屋子里的空气比外面的暖和多了。我脱了外套，扯出一张毛巾，揩着脸上头发上的水。弄妥当之后便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冷得鼻子里流出了清亮的鼻涕，浑身哆嗦不止，便上床。倚在床一头，用被子盖了身子，看书。看书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书里的红颜是可以解除孤独的。周围似乎静了下来，或许因为我在看着书，在跟文字里的狐一起，小心无语的交流着，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在耳朵之外了。

　　眼睛倦了。

　　手也冷得疼了。

　　听到楼下的麻将的声音了，打麻将的人打出牌在牌桌上，象一颗硕大的雨点打在遮窗的布篷上，嗵嗵作响。而在洗牌的一桌，就是瀑布飞入深潭发出的轰鸣之回声了。雨却淅淅沥沥的，三月的小雨，随着那把漂亮的花伞飘出眼线，人海里觅不到她的倩影之后，美好的回忆就象在一条大河上筑了坝，把思想囤积了起来。远方的河床和村庄，或者城市，都没了消息。也就不再劳神费力地挥笔，那追赶累得趴下了的人，务必能觅得一个圆满。

　　雨是有诗意的。

　　尤其是在这春三月的雨陪伴着一个人的时候。

　　我看着那灯，发出清亮光明的灯。想，我老家瓦屋里的灯，此刻或许早已吹熄了。一个人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听雨落在瓦屋上，叮叮当当一阵，哗哗啦啦一阵，轰轰鸣鸣一阵，然后风轻拍着窗，吱吱呀呀一阵。隔壁房里，父亲也睡着了，均匀的呼吸让人肝胆吉祥和安全。老鼠也不在楼板上开会和跳舞，静静中只有雨点敲在瓦片上的声音。枕着一枕雨声，生活清宁得没有丝毫皱纹。醒来一开门，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水田。远山经一夜雨洗，清脆得越发柔嫩，鲜鲜亮亮的，在乳白色的雾岚中，清新得养眼。小河涨水了，泛黄的河水奔流着，荤水摸鱼的邻居赤了脚，提着渔具沿河而走，寻找下网的地方。赤裸的脚掌踩在洁净的青草上，红润得透明。或许还没来得及下网，雨又零星的在飘了。水田里升腾一层薄薄的水雾的时候，四野无人，雨如珠，轻轻重重，叩击着湘南大地上一草一木的时候，春天开始了。

　　邻家的桃花开得最是红艳，犹如穿着红格子衣的邻家女孩，那么精神，也那么轻盈，让人怦然心乱跳。村屋尽处还有一棵梨，梨树开花，犹如建了琼楼玉宇在凡间一般，那梨花的白润啊，犹如红唇白齿的齿，让人惊讶。雪梅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不用口红，她的唇也是红润的；不用护肤品，她的脸也是白里透红的光洁。她的桃花眼更有风情，一眨巴眼睛一微笑，就会风生水起，村里的小伙子便望着她的背，神不守舍的放声歌唱了。远方是镇子，飘带似的马路泛着白光，在山野田园乡镇中蜿然。那黑色的村庄宁静得像个古典，在山丛中象个处子，静静的傍守着家园。

　　在若干年后，我从那条路上走出来的，没想到一走出来，就成了游子，在广州的冷雨夜里，心向北翔，远远的湘南为我点燃了一盏心灯，在异乡的春天里陪着我，令我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