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坐在我身边备课。突然她问,还有词典吗,我要查个词?
我知道书书要英汉词典,她教教英语,便说,不全给你了吗?
书书回过头来,冲我调皮一笑,然后故作夸张地说,哇,大伯,你怎么这么无私啊!
那是,我有点沾沾自喜地说。凭心说,对侄儿侄女,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可以的。
买过不少词典辞典,大多与英语有关。总共有多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从1975年开始,就有了自学英语的念头。借了套初中教材,头一课是LongliveChairmanMao的那种。没坚持多久,放弃了。
再度拾起时,学的是北大的公共英语,这回感觉很有点意思了,最起码,我学出了味道。有了积极性,想深入地学下去,必得从课本里跳出来,多接触阅读材料。词汇表应付不了延伸阅读,需另动脑筋,说白了,我得有本词典。
买了本1.55元的《英汉小词典》。清楚地记得,词典到手那一刻,兴奋得要命,整个下午都边翻词典边读《金银岛》。
我学的是“哑巴英语”,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外国佬打交道,能明白他们写在书上的内容便万事大吉。
学然后知不足,这话一点不错。等学完三册杜秉正英语、四册许国璋英语,向更高难度的教材进发时,发觉得自己认识的英语单词太少太少。许多单词看上去都由26个字母组成,却不知道它们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那本曾当作宝贝的《英汉小词典》压根儿派不上用场。如果我想继续坚持下去,必须有更高级的词典。
于是,就有了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新英汉词典》,当时,这是国内收词最全的英汉词典。
有一天钦桂林老师来看我,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不应该再一味“学习”下去了。学习是为了使用,钦老师说,你必须尽快考虑用的问题。
并非没考虑过学以致用的问题,光学不用,无疑是“读书读到死,白扔一刀纸”。早打定主意,有朝一日,搞译文。
行动吧。一开始,战战兢兢,惟恐出错。然而,我找来了一些小幽默小故事或短小说试,结果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好,在各地报刊上,我一下子发表了不下十篇的译文。
我觉得没必要妄自菲薄了,我应该找些有难度的文章下手。
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收集英文原作上。两大本《美国文学选》成了至宝。然而,新问题出来了——又碰上了许多不认识的单词。没奈何,只得从上海邮购书店买了梁实秋的《远东英汉大辞典》和陆谷荪的《英汉大词典》,在当时,据说这两部是海峡两岸最了得的英汉词典。
就在我以为从此以后自己可以在译文上做点什么了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我,这条路对我来说显然是行不通的,未经原作者许可,我没有权利把人家的文章拿来翻译发表。
我的愿望如雪人遇到阳光般倾刻间化作乌有。
有好几年,对着那不下百部与英语相关的书籍,嘘唏不已。
幸亏书书选择了英语专业。在她毕业了就要走上教师岗位之际,我把我那些有关英语的词典工具书悉数给了她。
书让书书取走之后,望着书橱里空出来的位置,心里有的全是欣慰。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工具书是用来用的,放在我这里,不仅暴殄天物,还占了我书橱宝贵的空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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