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海固看不见杏花微雨的春天。
站在西海固,等待、盼望、想象,一阵黄沙漫卷的西北风掠过,春天就发生了,春天也就结束了。清明镶嵌在这个不像春天的春天里。自然,西海固的清明时节也很难有杜牧清明诗里的意境。
记住清明,是因为表哥。
表哥比我们姐妹大许多,逢年过节会来我家做客,表哥来时总带着洋糖和欢乐。表哥天生一副淸荣俊秀的面庞,村里那些婶婶大娘见了总要啧啧地赞叹。后来母亲为表哥在村里说了门亲,女孩子叫红红。那个时候姐姐也不过四五年级,我不过二三年级。尽管我们都不十分明了读书识字意味着什么,但那个时候已经将红红与我们分为两类人。一个一天学堂也没进过的女孩子,怎么配得起表哥,我们姐妹撅着嘴抱怨母亲。母亲说表哥也不过是个农民,表哥需要的的是一个能持家过日子的女人。
那一年的清明空气十分清新,山梁上因为夜里悄然飘洒过的细雨显得十分潮润,明媚的春日斜射过来,能看见缕缕澄明的光束。一个身穿粉红色衣衫的女孩子提着篮子走过来,近了看时是变红,那清眉俊眼在融融春日里越发水灵洁净。顿时替表哥遗憾起来,在这村子里,只有变红才配得起表哥啊。于是,变红的美在我心里成为一种落满遗憾的美,成为一声叹息,连着那个难得的清明,也美得让人伤感。
又是清明了,恰在这个日子里,表哥将他儿子的照片发给母亲看。母亲边看边笑。母亲说红红又要生孩子了。妹妹问是第几个了。母亲说这个生下来就四个了。妹妹感叹起来。
但表哥大约是十分幸福的、满足的,为着他的孩子们骄傲着。
也许过多少年,西海固的春天还是那样,没有诗意,只是一阵黄沙漫卷的西北风。西海固的清明还是那样,灰陌的天空中是被风吹散的流云,像老妇人脸上未涂匀的脂粉。即使有三两滴雨打湿在未醒的梢头,留下的也只有点点泥泞。
开始时,我们来自于同一个世界,慢慢的,不知不觉间,我们走向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阵黄沙漫卷的西北风掠过,春天结束了,一生结束了——西海固清明里的表兄表妹……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wenxue/sanwen/108007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