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八月的渡口,撑起时光的小舟,不管我是否同意,都会将我摆渡到下一个港口。春夏曾经臻美的往昔,都在清词绿墨里缓缓落幕。总以为,春天早已走远,夏天刚刚离去,我只是住进了秋天里的人,但是,春天的香气,夏天的热情并未真正地远离,早已浓缩成一朵花的芬芳,融入了我的骨血。有些故事,会铭记一世,有些记忆,会温暖三生,有些遇见,值得感恩一辈子。
一个热情的季节,一个偶然的日子,分别快三十年的同学老师又坐在了同一个房子,不是当年的教室,只是一个饭店的包间,没有当年师生之间因尊敬而产生的沉默,而是你言我语的和谐。三十年的时光,拉开了彼此匆忙的脚步,但昔日的回忆都在。一树花开的笑靥,足以灿烂整个春天,一堤河柳的妖娆,足以染绿一溪流水,一段铭心刻骨的遇见,足以温暖一个人一生一世。
酒座之上,推杯换盏,你敬我让,其乐融融。当年的老师,如今早已两鬓染霜,年过半百,当年的少男少女,如今也是人到中年,儿女成行。感谢师恩,要不是当初老师们的辛勤付出,那有今天我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感慨之余,班主任王老师对我们说:“如果时光能够回到过去,我们会更认真地教你们。”我们在感动之余,也回应着:“如果我们可以再做一回你们的学生,我们一定会更努力,更认真。”是啊,过去的时光早已翻写成了新的篇章,可是记忆里的感动早已植入了心底,不是已经忘记,而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表白,不是三年的师生情份已断,而是那些刻入骨髓的深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有些记忆,想忘记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以为的深仇大恨化成了现在的感激之情。记得上初中时,家距学校七里多,又不在住校范围之内,只得来回步行,而且,家又是独庄,距离庄里其他同学住得较远,因此,上学回家成了我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天生胆小,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总会莫名地恐惧。在一个冰天雪地的下午,还有两节晚自习,上完以后就七点半,也就是我回到家八点多了,况且大雪封路,天寒地冻,请假吧,严厉的班主任肯定不准,不请吧,就是逃学。在与几个同学商量之后,又确信班主任不在,于是决定提前回家,刚逃出校门,与我们的班主任碰个正着,班主任头也没抬,我们还是在忐忑中强行逃跑了,回家是趁亮回去了,但晚上连做梦都是在害怕中惊醒。
第二天早上刚一到校,就被班主任罚站在教室外面,地面上冰雪还在,两脚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雪与冰的混合物中,除了偶尔可以转动眼珠互递眼神之外,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这样,一站就是三节课,身子早已被寒风吹透,只有心脏偶尔跳动的节奏证明我还没有完全僵硬,呼出的气也在鼻孔里时不时地结冰。到了第三节课下,班主任才允许我们进入教室。那时教室里用来取暖的工具就是用泥和砖垒成的火炉,然后把煤和土混合做成煤块,条件有点艰苦,但火炉是冬季最温暖的存在。当我返回教室经过火炉的那一刻,浑身快要裂开了,被冻僵的身子让正旺的炉火一烤,浑身都在抗议,骨头缝里也能感觉到钻心的痛。我早已忘记了羞愧二字怎么书写,眼泪不由自主地哗哗往下流,说实在的,当时连杀老师的心都有。说起不恨老师,那是假的。
我们的班主任不仅对我们要求严格,而且数学教得真得不错,当时几门课中,最喜欢学习数学,也许由于没有天份,数学成绩一直平平。有一次我们全年级小测验,及格者寥寥无几,而我比较幸运,不但及格了,而且考了七十多分,原因就是有一道十五分的大题,基本没人会做,而我恰好用数学老师教的笔算开平方做出了正确的结果。第二天早晨发试卷的时候,我正好请假,听其他学习好的同学后来对我讲,班主任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说连我都能考这么高,他们平时干啥去了?听同学们这么一说,对于班主任加数学老师的王老师,我是恨上加恨,怎么如此瞧不起人?于是,在以后的学习中,我更加努力,更加认真,没有聪颖的天资,但我明白勤能补拙。因为前面无意中发生的误会,总以为班主任给我找茬,表面上恨透了他,心里千百遍地为自己加油。直到有一天,因为憋着一口气成绩有所上升的时候,才发觉应该感谢这位与我曾经有过“深仇大恨”的班主任。
三年初中生活,一边在仇恨着自己的班主任,一边又在努力中品尝着进步的快乐。一边在与班主任暗暗较劲中成长,一边又在班主任的影响下快乐地学习。也许,严师出高徒就是对的,虽然我终究也未能成为什么高徒,但回想起来,他确实就是一位严师。
大家的欢声笑语又把我拉回到了现实,满怀感激之情的我敬上一杯心意,感谢当年的淳淳教诲。我说:“谢谢您当年对我的严厉,总是罚我站在门外。”王老师也笑着说:“要不是我当年罚你,也许你现在上不了大学。”我笑了,他也笑了,过去的恩怨,过去的师生情都融进了酒杯,什么都不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感恩今生最美的遇见。
一朵花,如果住进了春天,那是她的幸运。一阵凉风,如果不小心途经了盛夏,那是盛夏的荣幸。一片云,如果不经意间降落在地面上,那便是花草树木最大的幸福。人生路上,一边在遇见,一边又在失去,遇见了,有时会失去,但最美的遇见应该是用心来珍藏,失去了,有时也会遇见,那就该以最美的姿态加倍珍惜。
春天感恩百花的芬芳,夏天感恩凉风的清爽,秋天感恩五谷丰收的香气,冬天感恩雪花的冰清玉洁。白云感恩蓝天的辽阔,尘埃感恩高山的宽容,小溪感恩大海的胸怀,我拿什么来感谢你,我生命里那些最美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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