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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阅读答案

其他类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嫁妆》阅读答案

嫁妆 契诃夫 

  有生以来我见过很多房子,大的、小的、砖砌的、木头造的、旧的、新的,可是有一所房子特别生动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不过这不是一幢大房子,而是一所小房子。这是很小的平房,有三个窗子,活像一个老太婆,矮小,伛偻,头上戴着包发帽。小房子以及它的白灰墙、瓦房顶和灰泥脱落的烟囱,全都隐藏在苍翠的树林里,夹在目前房主人的祖父和曾祖父所栽种的桑树、槐树、杨树当中。那所小房子在苍翠的树林外边是看不见的。然而这一大片绿树林却没有妨碍它成为城里的小房子。它那辽阔的院子跟其他同样辽阔苍翠的院子连成一排,形成莫斯科街的一部分。这条街上从来也没有什么人坐着马车路过,行人也稀少。

  小房子的百叶窗经常关着:房子里的人不需要亮光。亮光对他们没有用处。窗子从没敞开过,因为住在房子里的人不喜欢新鲜空气。小房子四周是人间天堂,树木葱茏,栖息着快乐的鸟雀,可是小房子里面,唉!夏天又热又闷,冬天像澡堂里那样热气腾腾,有煤气味,而且乏味,乏味得很……

  我头一次访问小房子是很久以前为办一件事而去的:房主人是契卡玛索夫上校,他托我到那儿去探望他的妻子和女儿。那第一次访问,我记得很清楚。而且,要忘记是不可能的。

  请您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您从前堂走进大厅的时候,一个矮小虚胖、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恐慌和惊愕的神情瞧着您。

  “请问,您贵姓?”上了年纪的女人用颤抖的声音问您说,而您认出她就是女主人契卡玛索娃。

  您说出您的姓名,讲明您的来意。惊愕和恐惧就换成尖细而快活的“啊”的一声喊,她的眼珠不住往上翻。这“啊”的一声喊,像回声一样,从前堂传到大厅,从大厅传到客厅,从客厅传到厨房……连续不断,一直传到地窖里。不久,整所房子都充满各种声调的、快活的“啊”。过了五分钟光景,您坐在客厅里一张又软又热的大长沙发上,听见“啊”声已经走出大门,顺着莫斯科街响下去了。

  房间里弥漫着除虫粉和新羊皮鞋的气味,皮鞋就放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窗台上放着天竺葵和薄纱的女人衣服。衣服上停着吃饱的苍蝇。地板上放着一件黑色女上衣,潦草地缝在一块纸样上。隔壁房间里有两个惊恐慌张的老太婆,正从地板上拾起纸样和一块块裁衣用的画粉。……

  “我们这儿,请您原谅,凌乱得很!”契卡玛索娃说。

  契卡玛索娃一边跟我谈话,一边困窘地斜起眼睛看房门,房门里的人们还在忙着收拾纸样。房门也似乎在发窘,时而微微启开,时而又关上了。

  “喂,你有什么事?”契卡玛索娃对着房门说。

  “我父亲从库尔斯克寄给我的那个领结在哪儿?”房门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问。

  “啊,难道,玛丽雅,难道……唉,难道可以……现在我们这儿有一个我们不大熟识的人。……你问露凯丽雅吧。……”

  “瞧,我们的法国话说得多么好!”我在契卡玛索娃的眼睛里读到这样的话。她高兴得满脸通红。

  不久房门开了,我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姑娘,年纪十九岁左右,身穿薄纱的长连衣裙,腰间系着金黄色皮带,我还记得腰带上挂着一把珍珠母扇子。她走进来,行个屈膝礼,脸红了。先是她那点缀着几颗碎麻子的长鼻子红起来,然后从鼻子红到眼睛那儿,再从眼睛红到鬓角那儿。

  “这是我的女儿!”契卡玛索娃用唱歌般的声者说。“这个年轻人,玛涅琪卡(玛丽雅的爱称);就是……”

  我介绍我自己,然后我对这里纸样之多表示惊讶。母女俩都低下眼睛。

  “耶稣升天节,我们此地有一个大市集,”母亲说。“在市集上我们总是买些衣料,然后做整整一年的针线活,直到下个市集为止。我们的衣服从不交给外人去做。”

  “可是谁要穿这么多的衣服呢?这儿只有你们两个人埃。”“嗨,……难道这是现在穿的?这不是现在穿的!这是嫁妆!”

  “哎呀,妈妈,您在说些什么呀?!”女儿说,脸上泛起红晕。“这位先生真会这样想了。……我绝不出嫁!绝不!”

  她说着这些话,可是说到“出嫁”两个字,她的眼睛亮了。

  她们端来茶、糖、果酱、黄油,然后她们又请我吃加鲜奶油的马林果。傍晚七点钟开晚饭,有六道菜之多。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见很响的呵欠声,有人在隔壁房间里大声打呵欠。我惊讶地瞧着房门:只有男人才那样打呵欠呢。

  “这是彼得·谢敏内奇的弟弟叶果尔·谢敏内奇,……”契卡玛索娃发现我吃惊,就解释说。“他从去年起就住在我们这儿。您要原谅他,他不能出来见您。他简直是个野人,……见着生人就难为情。……他打算进修道院去。……他原来做官,后来受人家的气。……所以他挺伤心。……”

  晚饭后,母亲邀我跟她一块儿到堆房里走一趟。在堆房里,我看见五口大箱子和许多小箱子、小盒子。

  “这……就是嫁妆!”母亲对我小声说。“这些衣服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我看了看那些阴沉的箱子,就开始向两个殷勤好客的女主人告辞。她们要我答应日后有空再到她们家里来。

  这个诺言,一直到我初次访问过了七年以后,我才有机会履行。我走进客厅里,看见母亲长得越发胖了,头发已经花白,正在地板上爬来爬去,裁一块蓝色衣料。女儿坐在长沙发上刺绣。这里仍旧有纸样,仍旧有除虫粉气味,仍旧有那幅画像和残破一角的镜框。不过变化还是有的。主教像旁边挂着彼得·谢敏内奇的肖像,两个女人都穿着丧服。彼得·谢敏内奇是在提升为将军后过一个星期去世的。

  回忆开始。……将军夫人哭了。

  “我们遭到很大的不幸!”她说。“彼得·谢敏内奇,……您知道吗?……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和她成了孤儿寡母,只得自己照料自己了。叶果尔·谢敏内奇还活着,不过关于他,我们没有什么好话可说。修道院不肯收他,因为……因为他好喝酒。现在他由于伤心而喝得越发厉害了。我打算到首席贵族那儿去一趟,想告他的状。说来您也不信,他有好几次打开箱子,……拿走玛涅琪卡的嫁妆,送给他那些朝圣的香客。有两口箱子已经全拿空了!要是这种情形继续下去,那我的玛涅琪卡的嫁妆就会一点也不剩了。……”“您在说什么呀,妈妈!”玛涅琪卡说,发窘了。“这位先生真不知道会想到哪儿去呢。……我绝不出嫁,绝不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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