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要知道就好了!你只要知道安索拉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儿,生得纤细、苍白。圆圆的小脸,蓝蓝的眼睛,小而扁平的鼻子,带着一副诚实的、惹人怜爱的神情。她的头发呈现出熟透的玉米般的金黄色,用蓝缎带扎了两条辫子。多半时间她独自坐着,注意力集中在一件好像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东西上,假如你碰巧和她讲一句什么话,把她从幻梦中惊醒,她就转过身来,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你,好像对你说:回声从四面八方传回来。买.买 ---.买旧衣服我买!帕雷克里斯睡觉一般都很踏实,他把自己包裹在一种不为别人的烦恼所侵扰的安全感中,可是这天夜里他却没有睡踏实。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打一个小盹儿,马上又清醒起来。他看到、想到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他好像在城镇的一条街上独行,肩上仍然搭着那条口袋,袋子是空的,却像铅块一样沉重,街道上空无一人,分外寂静。突然间,大街小巷都充满了叫喊声,他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喊声:
他竭力思索,想抓住某种东西,抓住一点儿能够给予他答案的东西。可是那东西却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留下的是一种坠入深渊的感觉。 他的两条腿变得麻木了,但他仍然顽强地往前走着。后来他遇见了一个精灵,一个全身闪闪发光,在半空中飘浮着的仙女。仙女穿的是他那双蓝舞鞋。不知为什么,他敢断定仙女就是小女孩安索拉,虽然看不出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他想,人们总是以衣帽取人,衣帽决定着别人对你的评价,甚至影响你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但这样看问题是不对的,关键在于你有能力做什么,没有能力做什么他从床上起来。从门缝里(他住的屋子只有门是唯一的开口,面对着东方)透进来一丝朦胧的晨光,在半明半暗中勾画出室内不同物件的轮廓。
他把门打开,点起酒精炉煮咖啡。几分钟后他已经津津有味地啜饮早餐咖啡了。他的烦恼这时已经消失了。经常是这样,一到清晨,当他往门口台阶上一坐,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俯视着山下小镇在薄雾中缓缓显现,他就重新获得了满足感。
可是安索拉的眼睛却固执地盯着他,祈求他,那么平静,那么亲切,他简直无法抗拒。
他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拿起口袋,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他又回到屋里,拿起那双鞋,扔进口袋里。他把门锁好,径直向哈吕克劳家走去。
那堆衣服已经缝好了,整整齐齐地叠成一摞放在桌子上。桌子的一角坐着母亲和女儿,两人正在喝茶。
哈吕克劳说,一面起身去取杯子。喝点儿茶吧。
不了,谢谢。我刚喝过咖啡。
你今天来得早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起了一支香烟。他的眼睛正注视着安索拉,而安索拉则羞怯地对他微笑。
好了,再见了。有好半天谁也没有开口。最后帕雷克里斯站起身来。他先把那双鞋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捡起桌子上的衣服,放进袋子里。他一只手提着口袋,另一只手拿着鞋说:
他凝视着那个女孩子,突然把手里的鞋向她一递。
他说。"我把它送给你了。
安索拉接过鞋,紧紧抱在瘦小的胸前,好像拿到了什么稀世的珍宝。她想说点什么,但帕雷克里斯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匆匆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把口袋往肩膀上一搭,大步走下山去。
他嘟囔着,一面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真是无聊。"
选自《外国文学》1983年第一期(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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