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诗》铺排艺术欣赏
《木兰诗》以“木兰是女郎”来构思木兰的传奇故事,富有浪漫色彩;详略安排极具匠心,虽然写的是战争题材,但着墨较多的却是生活场景和儿女情态,富有生活气息;以人物问答及铺陈、排比、对偶、互文等手法描述人物情态,刻画人物心理,生动细致,神气跃然,使作品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木兰诗》铺排艺术欣赏
铺排是古典民歌传统的表现形式,既包括以叙述和描写为主的表现手法“铺陈”,也包括通过修词饰句增强表现力为目的的修辞手法“排比”。铺陈可以使叙述的内容集中详尽,描写的对象细腻生动;排比可以加强语势,强化感情,淋漓尽致地表现事物的特征,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因此,作为一种综合性的写作手法,铺排艺术的运用,既可以铺张事物的情状,渲染环境和氛围;又可以一气贯注,加强语势,强化、美化表达效果。
铺排的对象可以是相互关联的景观物象、事态现象,也可以是人物的肖像神态、言行举止、心理活动等;铺排的顺序可以是时间发展顺序、空间方位顺序、心理活动顺序、伦理自然顺序、类别序列顺序等;铺排的类型可以是叙述性铺排、描写性铺排、抒情性铺排、议论性铺排;铺排手法在运行方式上可分为聚焦式、发散式、单向式、双向式、多向式、综合式,以及相互间的平行、交叉式。北朝民歌《木兰诗》中,铺排手法随处可见,不妨对其运行方式做一番欣赏。
一、聚散式铺排(陈)
1.聚焦式:各个方面的叙述、描写都指向被叙述主体。
(1)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先描写,后叙述,由物而人,由声而行,这是表现手法上的先声夺人。既展示了人物活动的背景,表明了人物的身份和生存方式;也暗示了勤俭持家的主人公形象:一丝丝,一匹匹,“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既展现了以家庭为核心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也暗示了木兰替父从军是一种基于伦理亲情的必然选择。表现手法上的迂回,委婉地营造了絮烦中的单调氛围,展示了无言中的惆怅心境。仿佛“蒙太奇”的推拉镜头:拉近,拉近;聚集,聚集。
(2)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问这问那,“问”的反复强化了叙述者对木兰的关切;而且这种关切又自然而然地指向儿女之情,暗示此时的木兰正待字闺中。“何所思”“何所忆”都指向故事的主人公“女”(木兰),“何所”的反复疑问又强化了读者的好奇心,两问句式相同,只有“思”和“忆”两字之差,而“思”和“忆”又有意识地把读者的猜测引向人之常情:是思念某个人?还是回忆某段情?这是叙述者隐设的伏笔,为后文揭示木兰是在为父而忧、为家而虑造成一种反差,给人以出人意料的感动。
2.发散式:以被叙述主体为中心,向各个方面展开。
(1)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问句是站在叙述者的角度猜测,答句是站在主人公木兰的角度,直接面对“思”和“忆”两种指向的猜测作出回答。两个“女”字本已在猜测意向上指向了女之常情,而两处“亦无所”又强化否定的语气,使述者、读者的猜测与主人公的回答形成鲜明的反差。回答引导读者进一步思考:既然非“思”非“忆”,就表明不是因为儿女私情,那么木兰的.叹息必然另有隐情。作者似乎在这里卖关子,让读者更加好奇:木兰究竟因何而惆怅?
(2)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
前四句构成排比,后两句构成对偶,以整齐的表现形式、流利的五言句式,烘托人物心境的轻松、愉悦;行文毫不粘滞,表意酣畅淋漓。一连串的动作铺排都以“我”为中心展开,分别指向开门、坐床、脱袍、著裳、理云鬓、帖花黄。“我”的排比、反复,淋漓尽致地表达了木兰找到自我时抑制不住的兴奋感:我的门、我的床、我的衣,我的家、我的亲、我的爱,我的情、我的美、我的梦。这段排叙,贴切入微地表现了主人公长久地远离故土时难以抑制的怀旧情怀和终于回归故乡时得偿所愿的亲切感受;暗示结束了艰苦的军旅生涯时的如释重负,与亲人团聚时的脉脉温情;表现了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可以香软、可以千娇百媚、可以天真无邪的普通女性时的自如和欣慰。
二、单向式铺排
“铺”,需要展开;“排”,讲究次序。无论是纵向的、横向的、天然的、心理的、伦理的,都要遵循一定的顺序。铺排顺序主要有纵向式和横向式。
1.纵向式:
诗中以时间为序铺排较典型的一处:“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相对于十余年的征战来说,这“旦”与“暮”之间就显得格外短暂,这是决定人生的一瞬间。正是这转瞬即逝的旦暮之间,才显得弥足珍惜。在这里,“旦”和“暮”的对应、反复、循环,既表现时间上的促迫,行军的急速;也反映军情的紧急,舟车的劳顿;同时凸显内心难以遏抑的纠结:多少年来一家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而今旦暮之间生离死别一去未卜。人,渐行渐远渐无踪;心,如撕如割如锥痛。
2.横向式:
以行踪(方位)为序的典型铺排如“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诗句叙写木兰备战,本来只是要说明从集市买来了征战所需要的东西,但是作者运用了排比修辞铺叙这一过程。这样琐细而夸张地絮说,让我们认识到进入战争状态的现实,也让我们感受到准备工作的紧张;既让我们体验到木兰面对战争时的从容不迫,也使我们预见到木兰行事的井然有序。因此,这里的铺叙同时也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铺垫。
在并称为“乐府双璧”的《孔雀东南飞》中,这种纵横铺排的手法表现得更为集中、细腻:
(1)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这是一组纵向的铺排,按照时间顺序,铺叙刘兰芝成长的历程,突出了兰芝的多才多艺、知书达理、聪明能干和不幸遭遇,字里行间饱含着作者对女主人公的同情。
(2)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兰芝离开焦家时的打扮。这是一组横向的铺排,由足至头、至腰、至耳、至指、至口、至步,不厌其烦地夸张描写刘兰芝的妆束、衣饰、姿态、容颜,表现她超凡脱俗之美和从容镇定之质。
两相比较,《孔雀东南飞》的铺排中,作者对主人公既是“全知”的,如“心中常苦悲”;也是完全置身其中的,如“精妙世无双”。而《木兰诗》中的铺排是“无我”的,纯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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