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居
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韵译】
长久被官职所缚不得自由,有幸这次被贬谪来到南夷。
闲时常常与农田菜圃为邻,偶然间象个隐居山中的人。
清晨我去耕作翻除带露杂草,傍晚乘船沿着溪石哗哗前进。
独往独来碰不到那庸俗之辈,仰望楚天的碧空而高歌自娱。
【赏析】
这首诗是柳宗元贬官永州居处冉溪之畔时的作品。全诗写谪居佳境,苟得自由,独往独来,偷安自幸。
《溪居》,闲与闷的吟咏。
《溪居》之“溪”,即为冉溪,诗人在零陵西南游览时,发现了曾为冉氏所居的冉溪,因爱其风景秀丽,便迁居此地,并改名为愚溪,并作有著名的《愚溪诗序》,以示其愚人之志。
初读《溪居》,仿佛感受到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怀,但细细品味之下,一种“强欢强乐”之感便油然而生。
清人沈德潜曾说,“愚溪诸咏,处连蹇困厄之境,发清夷淡泊之音,不怨而怨,怨而不怨,行间言外,时或遇之。”的确,这对《溪居》的内在情怀也是很准确的概括。但读《溪居》,又从中读出了一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无奈。也许这只是自我的一种感受,但从诗句中分明真切地感受到了诗人这种潜在的情怀。
是谓忧从何来?古代知识分子读书的最高理想就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虽也有陶潜之类追求世外之居,但这毕竟不是历史的主流。诗人曾任礼部员外郎,也算是身居高位,现却遭贬迁居此南夷之地,这种心境非外人所能道也。诗人开篇以“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来自慰,仿佛这种贬居生活正合他意,但末句就以“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抒情,则完全表露出这种贬居生活的无奈。是的,古来多有贬谪之士,从屈原的流放,贾谊的迁谪,到李白仕途的坎坷等等,都对贬居心情有过众多的描述。而诗人所贬之地“永州”,为旧时楚地,固末句“长歌楚天碧”更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蕴意,诗人在冥冥之中又与屈原感同身受,对自己的贬居生活的无奈又找到一个依托。
但“不知我者,又谓我何求”,傍溪而居,闲依农圃,锄地种菜,晓耕夜游,这种生活不正是古时文雅之士心中的桃源之境吗?虽然“来往不逢人”,但“偶似山林客”,这何曾又不是一种幸福呢?是的,古代文人往往在内心都有这种矛盾,身在仕途,而想往山林之境,而身在山林之中,又追昔往日高官之时。诗人处于此种境地,内心的矛盾实在难免,虽时时强作欢乐,以娱贬居生活,但面对这“来往不逢人”的日子,而回想往日“谈笑有鸿儒”的岁月,心中必有无限感慨。
但愿诗人能悠然地享受这溪居生活,无须无奈感叹自己的孤独,世间自有知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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