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
也只有晚唐这样的时代能够孕育出李商隐了。
李商隐一生,于进退沉浮之间耗尽心血,却始终只能寄身幕府,沉沦下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笔,他所有的得意与失意,恐怕会与高居庙堂之上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们一样,在时代的大幕落下之后,很快湮没无闻。因为他的这支笔,也让我们得以窥见在晚唐的无限夕阳中,人们曾经演绎过怎样的滑稽荒诞和凄凉悲壮。
一种文体的命运和一个王朝的命运极其相似。文体初创时,往往自然不羁,雅致天成,于唐诗则是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不久就会有天才横空出世,成为不可逾越的高峰,于唐诗则是李白和杜甫时代。此后便不断走向没落,比它走向顶峰的过程更为漫长,于唐诗则是李杜之后的百余年。但在没落的整体基调下,也会有少数作家以惊人的才华另辟蹊径,成为没落中的异数,于唐诗则是李商隐等少数诗人。和一个王朝一样,一种文体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衰亡,所以王国维认为“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唐以后无诗,北宋以后无词”。李商隐和杜牧在晚唐放出的异彩,只能算是末日到来前的回光返照而已。然而我独爱晚唐。盛唐之际诗圣诗仙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之后。后世诗人的发挥空间越来越小,要想有所成就,只能另辟蹊径。李贺之所以成为“诗魔”。一生辛苦,少年早夭,恐怕与生得太晚有关。
李商隐所在的晚唐,家国天下与壮志豪情早已被古人写尽,只有转入幽微的内心,才能独树一帜。李商隐正是因为在这一点上做到了极致,才成为晚唐最有成就的诗人,即便李杜也不能掩盖其光芒。相比之下,杜牧的作品虽然同样具有情深而词美的特点,但他并不像李商隐那样专注于人心幽微之处的阐发,所以来能同李商隐一样,历经时间的洗礼,保持有增无减的魅力。
当然,李商隐之所以能为诗坛开拓出一个幽微绮丽的境界,与他在人生和感情上的独特遭遇有关。而这些与家国天下的主题相比,显得更具永恒性。但杜牧能与李商隐并称,也并非浪得虚名。我们不要忘了。杜牧还写过《阿房宫赋》,无论其人品如何,其作诗作文的格调极高,其成就也是不朽的。
这就是我念念不忘的晚唐,它的代表作家是李商隐和杜牧。他们都是才华有余的人。生在一个表面富丽奢华。实质却早已摇摇欲坠的时代,一生都在书写他们对往昔盛世的留恋与不舍,和对落魄人生的无奈与不甘。是的,那个朝代曾经繁华灿烂过,他们的人生本来也应该如花似锦,然而上天却让他们怀着对无尽繁华的爱恋去面对万芳凋残,一生身世亦如落花。于是他们双双成就日月光华的诗篇,一个华丽深沉,一个落拓不羁,这或许就是李商隐所说的“古来才命两相妨”吧!
拓展:李商隐的人品辩诬
李商隐生活的年代正是李唐王朝江河日下,社会动荡不安,政治腐败的晚唐前期。社会病态纷呈,矛盾重重。李商隐出生于一个小官宦之家。少年丧父,他协助母亲千里迢迢带着父亲的灵柩归里。弱小孤男,撑持门面,佣书贩舂,备尝艰辛。家境困厄,不费学业,16岁即以文章知名于文士之间,先得白居易赏识,再得令狐楚知遇,对其培植奖掖。然科场不公,五考方得一第;官场污浊,十年不离青袍。就婚王氏夫妻恩爱情笃,却给仕途带来厄运,致使终生处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说不清,道不明,受尽夹板气。虽苦苦挣扎,也无法摆脱人际关系这张无形的罗网,致使他“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李商隐就生活在这样动荡不安的社会大环境中,本人又遭逢种种不幸。但他从未向命运低头,一直在拼命抗争。他的精美绝伦的诗文便是抗争与控诉的记录。他是一个至情至性,重情重义,很有骨气的正人君子,绝非是势利轻浮不讲信义的轻薄小人。只要认真考察几件事,便可以真正理解李商隐的政治品质和生活品质,而正是这两个方面使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先说政治品质。此方面之关节点则在于所谓的“去牛就李”的问题。李商隐受知于令狐楚,令狐父子对李商隐有恩,这是毫无疑问的。令狐楚终生都非常器重爱护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临死时还将写《遗表》的任务交给他,可谓知遇至深。然终商隐之世,观其所有诗文,对令狐楚始终充满着感激之情,绝无半字微词。无论是从史传所载还是从商隐诗文内证来看,商隐平生未作一件有负令狐家之事,何背恩之有?就婚王氏,纯属个人婚姻选择问题,王茂元当时亦非朝廷要员,其实也没有明显的党派倾向,又何能谈得上“去牛就李”?
当两党激烈斗争之时,每当发生大的人事关系变动,李商隐没有一次趋炎附势去攀附得势者。相反,他总是同情那些失势被整之人。牛党中的萧浣,杨嗣复被贬时,他曾前往贬所探望。会昌年间令狐綯失势时,李商隐与他的交往反而密切一些。李德裕被贬之时,李商隐毫无顾忌地为其《会昌一品集》作序,对其政绩人品给予崇高的评价,为一个被当政者严密监视下的下台宰相大唱赞歌,这需要不凡的胆识和气魄。仅此一点,便可看出商隐具有坚持正义,守正不阿,同情弱者,不依附权贵的宝贵品格。晚唐社会,官宦窃柄,扰乱朝纲,牛李党争。勾心斗角,人事纷纭,互相倾轧。李商隐终生关心民生疾苦,在弘农县尉任上,为活狱而不怕得罪上司孙简,不怕丢官,足以显示出他的热血心肠和骨鲠气节,此亦是政治品质之大节。
再说生活品质。李商隐在就婚王氏之前确实有过恋爱经历。他与柳枝、宋华阳都相恋过,而且恋得非常痴情。但当他与王氏结婚之后,对爱情却颇为专一执着,未有窃玉偷香之事。他与妻子的感情很深笃。王氏死后,商隐在梓州幕府时,府主同情他鳏居清苦,要把才貌双佳的年轻乐伎张懿仙赐配给他。当时商隐正值中年,丧妻逾岁,续弦亦在情理之中,但商隐因思念亡妻而婉言谢绝,独居至死。妻亡之后尚能如此钟情自守,妻在之时更无可能轻佻放浪。商隐非轻薄之徒。
至情至性的作品方能打动读者。只有具有赤子之心,热爱生活,关心现实与人生的作家,只有具有高尚品格的作家,才可能创作出反映社会主流与本质的至情至性的作品。品格卑污低劣的人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格调高尚感人肺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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