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清照词中咏物词占有不小的分量,而在咏物词中,咏梅词竟又占去一半还多,若再加上那些涉梅词占的比重更大,几乎达到清照咏物词的百分之四十,梅在李清照词中占这么大的比重,是词人对梅格外宠爱吗?也不尽然。词人虽赞赏梅,而推为花中第一流的却不是梅,而是桂,甚至在《鹧鸪天》、《摊破浣溪沙》中对梅还有微词加以贬抑。至于论到咏梅词,她对世人咏梅之作也不满意,嫌他们下笔便俗。那么,清照对梅的态度为什么不能始终如一?她的咏梅词同“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疏影尚风流
文学创作活动是一种最须依赖于个体心理特征的活动,甚至可以说它实际上就是个性心理特征的一种表现。文章的遣词造句无不是心灵的记录,所谓“言为心声”、“文如其人”都是讲的这个道理。所以在探索作品的内涵之前,深入了解作者的性格心理特征是很必要的。
诚然,李清照外表上是一个文文弱弱的贵族女子,也常常写一些泪啊愁啊的柔性之作,但不容置疑的是,她性格中同样有很多刚健之气,有梅的品格在,而且刚健胜过了柔弱。清人沈曾植说:“易安倜傥有丈夫气”(《菌阁琐谈》),这个评价是很中肯的。试看她“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乌江》),“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渔家傲·记梦》),“平生不服,遂成剑阁之勋;别墅未输,已破淮淝之贼”(《打马赋》),还有哪怕是在百般无奈之中也要“说梅止渴,稍苏奔竞之心;画饼充饥,少谢腾骧之志”(《打马赋》)等等诸如此类的语句,其抱负的不凡、理想的远大,可想而知。
李清照不仅有远大志向,还有过人的胆识与魄力。从她嘲讽“露花倒影柳三变,桂子飘香张九成”的毫不客气;从她标榜“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金碌后序》)、“余性喜博……”(《打马阁经序》)的逞强好胜;从她“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念奴娇》)的扬才露己;从她“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孤雁儿序》)的见难而进、务求胜人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鄙视庸俗、狂放不羁、自视颇高的李清照,一个具有与封建社会中妄自菲薄、自卑自贱的一般女子所完全不同的伟女子形象。
个体神经系统的生理机能及其在各种情境中的心理状态,总要寻求相应的、易接受的客观事物加以改造,使其成为主观上的近似反映。梅与松竹并称岁寒三友,它们历来被人们视为高洁、傲岸、坚强的象征。陆游称“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落梅》),那么有着与梅相似性格的李清照,怎能不那么爱梅赞梅?在这种复杂个性的外现与物化中,又怎能不展纸挥毫为后人留下一篇篇各具韵致的咏梅佳作呢?她说“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风流”二字,不正是李清照形象的写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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