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大早就下起雨来。下雨,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这是春雨,俗话说:"春雨贵似油。"
而且又在罕见的大旱之中,其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润物细无声”,
春雨本来是声音极小极小的,小到了“无”的程度。
但是,我现在坐在隔成了一间小房子的阳台上,顶上有块大铁皮。
楼上滴下来的檐溜就打在这铁皮上,
打出声音来,于是就不“细无声”了。
按常理说,我坐在那里,同一种死文字拼命,
本来应该需要极静极静的环境,极静极静的心情,
才能安下心来,进入角色,来解读这天书般的玩意儿。
这种雨敲铁皮的声音应该是极为讨厌的,是必欲去之而后快的。
然而,事实却正相反。我静静地坐在那里,
听到头顶上的雨滴声,此时有声胜无声,我心里感到无量的喜悦,
仿佛饮了仙露,吸了醍醐②,大有飘飘欲仙之概了。
这声音时慢时急,时高时低,时响时沉,时断时续,
有时如金声玉振,有时如黄钟大吕,
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
有时如弹素琴,有时如舞霹雳,
有时如百鸟争鸣,有时如兔落鹘起,
我浮想联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风生笔底。
死文字仿佛活了起来,我也仿佛又溢满了青春活力。
我平生很少有这样的精神境界,更难为外人道也。
在中国,听雨本来是雅人的事。
我虽然自认还不是完全的俗人,但能否就算是雅人,却还很难说。
我大概是介乎雅俗之间的一种动物吧。
中国古代诗词中,关于听雨的作品是颇有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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