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国际着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
我所认识的季羡林,执著于记忆中的每一桩珍贵往事。他曾对我讲过鲁迅,讲过胡适,讲过他的恩师陈寅恪,其神情谦恭无比,如师长犹在前。他说,他们都非常爱护年轻人。北大的郝斌曾跟我讲过他陪季老去台湾的事。他说,当时邀请一来,季老马上就答应了。说明他心里有事,想去。到了台湾,季老就提出要去谒胡适墓。那天,郝斌跟在他后面。季老上前就恭敬地朝着胡先生的墓三鞠躬,然后回头对跟在后面的郝斌说:“鞠躬!”语气很严厉,容不得半点商量。这在季老平时是很少有的。郝斌于是赶紧鞠躬。后来郝斌跟我说:“他不叫。我也是要鞠躬的。因为他在我前头,我意思得等他行礼退下,我再上前行礼。不料季老那么性急。他怕我不行礼。”情之急切,可以想见。回来之后,季老写了“在胡适墓前”的文字。这埋藏在他心中已久的感情终于宣泄。可见,季老是一个有心灵底线的人。面对多少年来对胡适的谩骂,季老只能沉默不语,但该守望的东西,他没有丢掉。
季羡林是认真的人。学者的严谨个性也体现于平素的处世中。我在拍摄《西南联大启示录》时,提出要采访他。季老先是拒绝,以为不合适。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什么事。但这一次,因为他本人不是西南联大的,抗战时期他正留学德国。我说,我采访他是因为这部片子需要谈谈陈寅恪,而国内能够谈陈的人不多了,季老才答应了。他着重地给我讲了陈寅恪一家“三世爱国”的传统。他说:“爱国,也是遗传。”他们是唯一的三代人进入《辞海》的世家。采访时,也请他谈西南联大,他谈得非常审慎,自己的身份也摆得很恰当。我当时曾暗想,今后我也要这样,不能什么都插一杠子。季羡林不是圣人,作为一个从建国后各种“运动”中走出的知识分子,他的脚步不可能是笔直的。也有过若干的徘徊,而一旦猛醒,便不随大流。铁肩担道义,衰躯护犊子。这是我由衷敬佩季老和愿意一生追随他的原因。他爱引用的一句话是:“任重而道远,士不可以不弘毅。”他一生致力于东方文化的研究。这在他的《学海泛槎》一书中一 一作了交代,而近年来人们瞎给他称号,其实有损他的学者风范。
“什么‘一代宗师’,好像听着不入耳。”季羡林这样反映。
再问他:“如果给您下一个定义,应该是什么?”
他说:“我是北大教授,东方学者,足够了。”他还说:“对一个人,要给他名符其实的定义,他自己心安理得。如果不名符其实,他自己也吃睡不安。好多事情不是这么出来的。什么是‘国学大师’?先得把这概念搞清楚。”在他心中,王国维够称做“国学大师”。
最后一次到他家中,是在卧室中见他的。他于半坐卧中对我说:“够本了,就这样吧。”神情非常恬静。季老很多方面不像他的先师陈寅恪。但有一点绝同,这就是九死而无悔,将生命和进了中国泥土,一辈子没有离开中国的大学。(选自《都市文萃》)
品读:
季羡林,堪称一代“国学大师”,可是,他从不接受这样一个称号,其高风亮节的胸怀,虚怀若谷的人品,令人肃然起敬!文章紧紧围绕季羡林的“本色”行文,他尊敬师长,神情谦恭;他处事严谨,不随大流;他淡泊名利,无私奉献……这就是曾经感动中国的北大教授——季羡林!
季羡林学术成就
季羡林的学术研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综合北京大学东方学系张光麟教授和令恪先生所述,季羡林的学术成就大略包括在以下10个方面:
1、印度古代语言研究:博士论文《〈大事〉渴陀中限定动词的变化》、《中世印度语言中语尾-am,向-o和-u的转化》、《使用不定过去式作为确定佛典的年代与来源的标准》等论文,在当时该研究领域内有开拓性贡献。
2、佛教史研究:他是国内外为数很少的真正能运用原始佛典进行研究的佛教学学者,把研究印度中世语言的变化规律和研究佛教历史结合起来,寻出主要佛教经典的产生、演变、流传过程,借以确定佛教重要派别的产生、流传过程。
3、吐火罗语研究:早期代表作《〈福力太子因缘经〉吐火罗语诸本诸平行译本》,为吐火罗语的语意研究开创了一个成功的方法,1948年起即对新疆博物馆藏吐火罗剧本《弥勒会见记》进行译释,1980年又就70年代新疆吐鲁番地区新发现的吐火罗语《弥勒会见记》发表研究论文多篇,打破了“吐火罗文发现在中国,而研究在国外”的欺人之谈,并且吐火罗文在世界上仅有不到30人会翻译
的《校注前言》,是国内数十年来西域史研究的重要成果,而1996年完成的《糖史》更展示了古代中国、印度、波斯、阿拉伯、埃及、东南亚,以及欧、美、非三洲和这些地区文化交流的历史画卷,有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6、翻译介绍印度文学作品及印度文学研究:《罗摩衍那》是印度两大古代史诗之一,2万余颂,译成汉语有9万余行,季羡林经过10年坚韧不拔的努力终于译毕,是我国翻译史上的空前盛事。
7、比较文学研究:80年代初,首先倡导恢复比较文学研究,号召建立比较文学的中国学派,为我国比较文学的复兴,作出了巨大贡献。
8、东方文化研究:从80年代后期开始,极力倡导东方文化研究,主编大型文化丛书《东方文化集成》,约500余,800余册,预计15年完成。
9、保存和抢救祖国古代典籍:90年代,担任《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两部巨型丛书的总编纂。
10、散文创作:从17岁写散文起,几十年笔耕不辍,已有80余万字之多,钟敬文在庆贺季羡林88岁米寿时说:“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朴素,季先生的作品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他朴素,是因为他真诚。”“我爱先生文品好,如同野老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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