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的纪实故事

　　我住的房子是一处旧宅，卫生间没有吊顶，墙面没有贴瓷砖，妻子絮絮叨叨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你守财奴呀！住了几十年旧房子，把卫生间装修一下能要你的命？你去请一个民工来装修费我自己出。”（我们家实行的是AA制）话说到这份上，我就不能不闻不问了，只好去请了一个民工来，跟民工谈装修费用问题。他说：“材料你们自备，我干一天两百元。”我说：“民工通常干一天都是一百元，你怎么开价两百元？”民工说：“你说的那是小工，我是大工，有技术含量的，自然收费要高些。”我笑着说：“贴瓷砖、吊顶没什么技术含量，别蒙事，我年轻的时候都学过，这样吧？我一天给你一百五怎么样？”

　　他犹豫了半天才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干活，正在家里养老，你到我们村里去找我，还还我的价，这活儿干起来没劲。”我上下一打量他，不过四十来岁年纪，恐怕比我小近二十岁，我说：“你还真能忽悠人，我都还没有退休，那里就轮到你养老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话，我们家新房子做好了，你去请我的时候看到了的，儿子回来结婚不发愁了，现在农民有退休工资，政府占地又给我们分红，女儿一出嫁，儿子一结婚我这一辈子任务就完成了，我还需要拼命打工挣钱吗？”

　　我说：“你才多大年纪？孩子能有多大？怎么可能就到了养老的时候？”

　　他说：“我们农民不像你们城里人，孩子又要读大学，又要在城里买房子，只有替孩子打工喏！增广贤文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牛马。你们城里人永远想不通这个道理。我的儿子十五岁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到深圳当学徒去了，女儿初中都没上，十三岁就到广州一个服装厂做缝衣工去了，这都有两三年了，寄的钱我自己盖了一栋两层楼，我说的都是真话。”

　　听了民工的话一丝悲凉袭上我的心头，我这个教育工作者致力于普及中小学九年制义务教育，努力贯彻落实小平同志提出的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的精神。近两年来整个暑假骑一辆自行车，顺着318国道跑遍了附近村村镇镇，向农民宣传九年义务制教育意义，承诺三免一补，甚至还遭受某些农民的误会，有一个农村老太太就对我说：“你们什么钱都不收，你们吃什么？我的孙女才六岁，你们骗去干什么？忒没有良心的骗子！”人晒黑了，腿跑疼了，老婆抱怨我这都没什么；遭受农民误会，解释清楚了，也没什么；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农民对于城里人与乡下人的比较，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在为儿孙做牛马，仅此而已。他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两个孩子一个初中没毕业，一个连初中都没上，作为一种低档次的廉价劳务工出现在城市，他们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呢？我无法回答自己。从另一方面说，我国的劳务市场有待于进一步规范化，这些年幼的童工是如何进入劳务市场的？他们又是以多大的劳动报酬来使用这些少年儿童的？

　　为了从这位民工身上了解更多关于他的孩子的事，我承诺工钱还是每天150元，但民工在我们家装修期间每天管两顿饭，顿顿有酒喝、而且每天给一包香烟。我老婆听了以后说：“你疯了？你还不如给他每天200元。”民工一想，也觉得比每天200元工资还多就爽快地答应了。

　　午饭时，我与民工边喝酒边聊，得知他的儿子在一家台湾人开办的制药厂，具体的工作就是酸洗药瓶，台湾老板无视我国劳动保护法，打工仔根本就没有劳动保护措施，虽然只是使用的稀盐酸，但是劳动者没有橡胶手套，去年过春节时他的儿子回家，一双手都被严重腐蚀了。听到这些，我的眼泪落进了酒杯。据这位民工说：他的女儿更惨，在一家韩国人开的服装厂打工，老板连卫生间都装有监视探头，说是防止民工偷懒。这是严重侵犯公民隐私权的，因此有的女工向厂方提出强烈抗议，但是无效，只有自动辞职。我想，招商引资应该是这些台商外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就应在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的前提下进行的，他们怎么可以为所欲为呢？台商像旧社会资本家那样对待工人；韩商更离谱，怨不得网络上那么多女人“更衣”的黄色图片。他们一边榨取工人们的剩余价值，一边侮辱她们的人格，简直是可恶至极。

　　我面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处于养老状态的父亲，真是替他感到脸红、感到难过、感到悲哀！同时我也感到无比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