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宠人,但有了狗,人也可以宠狗,于是被宠的人就可以变得不如狗了,所以我深切地知道,人进化是比狗快了点,但是作为一只被宠的狗,我觉得进化慢点并不是坏事情。
她已经讨厌他了,虽然他不是坏人,而且对她足够好,这什么问题也不能说明,当然也不能说明她喜欢他,式者她被喜欢.有时候她感到她喜欢狗胜过喜欢人,至少胜过喜欢他.假如她真的喜欢他,那么她一定把他当成了小狗.但是这只不过是假如,实事上他是没法儿和她宠的小狗相提并论的。
他送给她一只小狗,因为她喜欢小狗,虽然可能她并不喜欢他,他认为既然爱屋及乌,那么爱狗及人也是可以实现的。他觉得自己有用了,比如当他还不懂得狗应该吃什么的时候,他跑到楼下去买火腿肠,满头大汗,但没有什么比心甘情愿更让他觉得舒服了。仿佛她并不是给狗买吃的,而是给她买吃的,就算给狗买吃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想象得心安理得。他的逻辑史,他喜欢狗就是喜欢他自己,只要他对狗不变心,对他也就不会变心。如果爱狗能算是爱好的话,众所周知,爱好具有稳定性,他相信。
我可以谦虚的称,我只是一条小狗,这和我的身价没有多大关系,就好像人就是人,和人的衣服没有关系一样。我就算只值一块钱,当我受宠以后,就不只是一块钱那么简单了。我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一条狗,就好像人也说自己并不是东西一样,只是一个人。
她骂他,如果他胆敢背叛他,他就是一条小狗。但他不知道,他多么希望先背叛她,等变成狗之后在忠诚于她。她和狗睡,因为它只有和狗睡才不会从处女变成妇女,和人睡就完全不同了。她和狗亲吻,因为狗绝不会胆敢把舌头伸进她的嘴巴让她恶心。她和狗一块吃东西,因为狗和她爱吃同样牌子的火腿肠。
他经常吃醋,不是那个帅哥爱上了她,而是她爱上了一只小狗,她可以不理他,但绝不可能不理小狗。他有好几次几乎把原因归结为他不能发出和狗一样使人愉快的叫声,或者是他身上没长狗的长毛,有的只是头发和稀疏的体毛,再或者他的鼻子太秃了,不如尖尖的狗鼻子讨人喜欢。
二
她觉得自己有无限的感情,给一个她喜欢的人或东西,但她又觉得很难将感情作一个合理的分配,比如,分给狗百分之八十,分给他百分之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五分配给手势和首饰,还有吃和穿。她对于吃穿和装饰从来都是模模糊糊,但别人却常以为那就是她的风格。就好像有人穿反了衣服,别人还以为他玩洒脱呢。不,她想,她这样分配她的感情对他和她都太不公平了。然而她怎么可以不去爱一只狗呢,没有什么问题比和狗有关的问题更让她感到难以泰然处之的了。
比如她去手饰店,因为她想要一个手链,但她第一眼想看到的并不是手链,而是狗的衣服。她不明白,手饰店里为什么会有狗的衣服,她出了店门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手饰店而是宠物用品专卖店。自己泛滥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她想,她真的很想嘲笑自己,但她知道,她的嘴角只要稍微向上,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是在嘲笑他们。这是毋庸置疑的。当他和她在一块的时候,她只要一笑,他肯定会那样认为。他甚至亲口告诉她,她对这他笑的时候比对着狗笑的时候讽刺的多。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想。所以,怎么笑也成了问题,她索性不用笑了,她想。他逗她笑,她也笑不出来,她觉得没有什么比狗在他衣服上撒泡尿更可笑的事情了,然而这样可笑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也并没有笑。她觉得那个时候笑对他和她都太不公平了。但她不知道他本可以不让狗给他衣服上撒尿。
她意识到了他应该比狗分享到她的更多的感情,她多么明智和无知,她想。她买了些火腿肠给他,因为她知道他为了帮她查资料连饭也没吃呢。可是他并不高兴,虽然他笑着。说实话,即使她打他一巴掌他也会笑的,除非她和另外的男的一块接吻他才会笑不出来,但他一定会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不过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她发誓像狗一样忠诚。
狗鼻子狗嘴、狗眼睛狗耳朵、狗毛狗腿狗尾巴,她想,她想。她一直在想。她一直在拼命。
三
他从来都相信她,就像相信她说的话一样。在她的提议下他买掉了那只狗,他多么高兴!他高兴的并不是卖掉了狗,而是她提议卖掉了狗。是她先提议的,他才卖掉了那只狗。他幻想着没有狗的日子里,阳光怎样的明媚,树木怎样的翠绿,小路怎样的弯曲,路灯怎样的模糊,路人怎样的匆忙,鸟雀怎样的和谐,白云怎样的悠闲,烟囱怎样高大,烟雾怎样迷漫。他想。他一直想,他一直在拼命。她也是这样想的。除了和他睡觉之外,他会享受到和狗一样的待遇的,比如和她拉手,比如和她接吻(当然前提是她不把舌头伸进她的嘴巴),比如和她散步,比如吃火腿肠,不,这条也得出外,他不喜欢吃火腿的。
他相信爱情是最伟大的,而人和狗的感情绝对不会战胜爱情的。他高兴得想笑。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傻笑,他想。他宁愿比狗还傻,他又想。他爱狗曾经达到了见不得狗肉的地步,所以他爱她也达到了同样的程度。可是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彼时的她了。她告诉他她想吃狗肉,他惊奇的眼睛都快爆炸了,他甚至觉得他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大脑发生了短路。然而他们都很正常,向狗吃骨头一样正常。这一点是绝对毋庸置疑的。他带她去吃狗肉,他觉得最近发生了好多奇迹,他觉得她是一个奇迹,他自己更是一个奇迹。
但是狗肉没吃成,他吐了半桌子,然后他就带她会来了,吃了些药。她想,自己还是下了决心的,这已经足够了,对于所有一切都足够了。她很轻松,因为吃药比吃狗肉安全的多,好的多。她出奇的高兴,出奇的快乐,没有什么比吃完狗肉痛痛快快的大吐一场更让她如此开心了,她想。
他坐立不安,她怎么可以为了他心安理得而去吃狗肉呢,她竟然宁愿迁就他,他想。她却很开心,他想。开心得像是在嘲笑他,他想。好像在说,看吧,你比狗高贵的多了,他想。她还是把他和狗放在一起作比较,他想。这难道不足以可怕的让她窒息吗?他想。吃狗肉让她吐了一场,从此,狗肉会阴魂不散的占据她的,他回想着狗肉而绝不会少于想他。他想。他一直在想。他在拼命。他在拼命的想。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和狗的根本区别在那儿,在她迁就自己来放弃狗,还是放弃狗来迁就自己。他觉得耻辱,他和一个已经和狗热恋过的人相爱了。好奇怪,他想。一定是胡思乱想,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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