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申府先生曾说:“在中国哲学界,以金岳霖先生为第一人。”
金先生著有《逻辑》《论道》和《知识论》。可先生,不仅腹笥充盈、学识渊博,而且在生活工作中,大有幽默感。于谐趣、调侃,乃至于讽刺中,彰显着他的聪敏和睿智。
1922年,还在留学的金岳霖在国内发表长文《优秀分子与今日的社会》。文中,他第一希望知识分子能成为“独立进款”的人,“我开剃头店的进款比交通部秘书的进款独立多了,所以与其做官,不如开剃头店,与其在部里拍马,不如在水果摊子上唱歌”。
“与其在部里拍马,不如在水果摊子上唱歌”,表达的是一种独立的人格,一种自由的精神。
胡适,早年曾写过一篇题为《中国哲学史大纲》的论文,其思想核心是:哲学是一门幼稚的科学,是一门没有成熟的、还没有好的科学。一次,在一年一度的哲学会议上,胡适征求金岳霖对论文的意见。金岳霖说:“很好,很好。”胡适当时很高兴。跟着金岳霖又补充一句:“可是你少说了一句话,你没有说你是一个哲学的外行。”胡适一时语塞。那篇论文的价值几何,就可想而知了。
西南联大期间,金岳霖教授哲学逻辑课。
有一次,萧珊问金先生:“您为什么要搞逻辑?”逻辑课的前一半讲三段论,大前提、小前提、结论、周延、不周延、归纳、演绎……还比较有意思。后半部全是符号,简直像高等数学。萧珊的意思是:这种学问多么枯燥!金先生的回答是:“我觉得它很好玩。”
“好玩”,源自热爱,一句诙谐的回答,表现出金岳霖先生对逻辑学的喜好之甚。
沈从文在西南联大时,有几个联大学生住在金鸡巷:陈蕴珍、王树藏、刘北汜、施载宣(萧荻)。楼上有一间小客厅。沈先生有时会拉一些朋友去给少数爱好文学、喜欢写文章的同学讲课。有一次,金岳霖先生也被拉了去。他讲的题目是《小说和哲学》。题目是沈先生给他出的。大家以为金先生一定会讲出一番道理。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
一个出乎意料的“结论”。小说与哲学真的没关系吗?金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有些“关系”不是讲出来的。
上世纪50年代,北京大学请艾思奇讲演,批判形式逻辑。艾思奇讲完后,金先生就说:“刚才艾先生的讲话完全符合形式逻辑。”是一种调侃,更是一种讽刺——批判形式逻辑的人,却也不得不在演讲中运用形式逻辑。
冰心女士说,有幽默感的人,尤其是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幽默资料的人,总是开朗、乐观而豁达的人,使人愿意接近。她说金岳霖就是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幽默资料的人,他有“丰富的幽默感”。她记得有一次金岳霖笑着对她说:“我这个人真是老了,我的记性坏到了‘忘我’的地步!有一次我出门访友,到人家门口按了铃,这家的女工出来开门,问我‘贵姓’。我忽然忘了我‘贵姓’了。我说请你等一会儿,我去问我的司机同志我‘贵姓’,弄得那位女工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金岳霖先生智慧的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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