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导演田沁鑫永远是个谜,她的戏,她的人,她的个性、外表以至内心,常常如同魔方的不同侧面变化万端,而每一个侧面都闪烁着,让你痴迷,让你惊喜,希望走近但又距离着……
那是第一次走进她的家,空旷的客厅顶部装置着几只大射灯,以为走进小剧场却一眼瞥到角落里的白菜萝卜和女性杂志的封面。深色的卫生间神秘而贵气,原木打造的一体橱柜质感深沉朴实。而我们的采访是在阳台上,彼此盘腿在一小块榻榻米上,头顶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制灯笼,薰香瓶发散出淡淡檀香,幽雅的古琴声徐徐缭绕……田沁鑫手把一只精致的紫砂壶,不疾不徐地冲开片片乌龙,话题就这样展开……
因为生于60年代末
田沁鑫儿时的梦是演戏,看着舞台上穿着花花绿绿各色戏装的人物打打唱唱,演绎人生,小孩子的心里觉得多美好。后来她有机会真的学起了京剧,虽然最终没有站在舞台上,但却奠定了她的一生注定与戏有缘。
读书,是田沁鑫对儿时的美好回忆。中国古典名著、西方经典名著、现代科幻小说……《红楼梦》、《金瓶梅》、《水浒》、《三国》、《西游记》,甚至《三言二拍》……统统成为田沁鑫青少年时期的精神武装。大量的阅读和积累,使田沁鑫开始有了创作的冲动,居然在不大的年纪自己试着编起了“三言二拍”。如果换到今天,田沁鑫说不定能成为低龄作家群的一员。但当时,她把自己读进了中央戏剧学院,不是学编剧,而是学导演,因为做导演,也要懂文学剧本。而以后田沁鑫做导演成气候的几部大戏,都是她亲自操刀写剧本,这不得不归功于当年自编“三言二拍”的功底。而读书,更为以后田沁鑫形成独立成熟的艺术观念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今天的田沁鑫,在中国话剧界已是赫赫有名,不虚心地说:也是今天中国话剧舞台上最活跃最出色的女导演。然而,各种媒体上如果不是因为说到她的戏,恐怕不大见到田沁鑫的名字。以至于这次采访的开始,田沁鑫谨慎地把自己规定为:北京专业话剧院最年轻的导演、国家话剧院惟一的女导演。
一贯低调,这是田沁鑫的作风;埋头做事,扎实,不浮躁,这是田沁鑫的为人和做戏。她把自己这些骨子里的秉性归结于“生于60年代末”。她说:“60年代末这批人,没有‘文革’的经历,心中没有呐喊和口号;改革开放初期西方价值观念、文化思潮大量涌进国门时,又不具备可以接受的年龄,所以以后对外来各种流派思想的吸纳也达不到疯狂的程度。因为赶上了经济建设时期,踏实、务实成为我们这一代的作风。因此这代人今天在各个领域大都是中坚,但大多是默默无闻,不事张扬,也不自恋。”
成长对于每一个人都是资本,田沁鑫是在读书和思考中长大的,是在中国文化的浸染中成长的,这注定了她以后对艺术思考的深刻,也因此成就了她的戏:个性隐藏着却无处不在,内涵深刻大气,形式上又令人耳目一新。最可贵的,是在探索中始终贯穿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意识与品位。
用历史人的故事实现对今天的精神记录
当然,每个人走向成熟的路都并非笔直顺畅。
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田沁鑫没有直奔戏剧,年轻的她也曾经一度迷惘。那是1995年,像每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青年学子一样,田沁鑫渴望一种全新的生活,一心想离开北京这个祖辈人几代生活的古都,向往现代城市。于是,她一脚跨进深圳一家广告公司,做起现代传媒。
一年后,她回来了。
这一年,在深圳急剧速度的城市节奏中,在高度商业化的广告运作中,田沁鑫终于看清自己真正要什么。做广告,来钱快,但再有创意的广告也是在为产品服务,高科技时代各种现代传媒的记录手段,几乎不包含情感,不包含思想,也不包含任何人文关怀。田沁鑫感到精神上的无所适从,更重要的是思考无以表达。她重新梳理自己的思想,终于认识到只有通过戏剧的手段,用活人表演的方式,才有可能表达她对社会的敏感,对人生的思考,传达她精神层面的追求。
回忆起当时的抉择,田沁鑫这样总结自己:“从深圳回来,不是转折,是回到习惯,现在看是困守,是思想懒惰,也可以说是不勇敢。那个城市不能承受我精神上的肆意、痴迷和自由。于是,回来了,想实现少小时对戏的梦想。因为骨子里清楚不爱冒险,所以回来是寻找安全。应该说这个思维是女性的。”
然而,深圳一年,毕竟彰显了田沁鑫追寻的另一面———对新事物的探求欲望,对新思想的接纳心理。这不仅是时代在她身上的反馈,也因为,她那年轻人活跃跳荡的内心世界。因此,她自己分析自己:严格意义上,我不是一个古典主义者,但又有古典主义的情结;严格说,我不是实验派的现代艺术家,但又对现代艺术有无穷好奇。因此,无论是话剧《断腕》、《驿站桃花》、《生死场》、《狂飙》,还是《赵氏孤儿》、京剧《宰相刘罗锅》,我做的戏都是过去题材,但人家觉得很新颖。我是用戏剧这个方式来表达对现在事现代人的看法,用历史人的故事实现对今天的精神记录,在作品中表达自己于传统与现代之间游走、挣扎的困惑。最终是在寻找什么?是在寻找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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