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把我这一生看成有两个阶段:‘德国前’和‘德国后’。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张幼仪
我写林徽因传的读书笔记时,取的题目是“最令人怀念的民国女子”。那时,张幼仪不过是我文章中一笔带过的一个角色。然而读《民国的气质》,第二篇即为张幼仪。如果让我介绍张幼仪,我会怎样说呢?她的第一身份是“著名诗人徐志摩的发妻”,还是“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和“云裳时装公司总经理”?若是从前,我定会选择前者,但如今,我会选择后者。
然而可悲的是,女人的命运,总得由男人说起。
她是踏实能干的少妇,可偏偏遇上了徐志摩——一个将自由和爱情看得高于生命的诗人。一桩包办的婚姻终于破裂,多情的诗人幸福地飞去寻找爱情,而一个谨从三从四德的女子,自此被抛入生活的困境:离婚、独立生存、抚育孩子……
“经过沙士顿的那段可怕的日子,我领悟到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不能回去徐家,像个姑娘一样住在硖石。我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两只脚站起来。”
20世纪初的中国,历经了改革与革命的浩荡,西方新文化传入,与旧式女子三从四德的闺教格格不入。然而一个自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女性又该如何抉择?张幼仪的选择是,“靠自己的两只脚站起来”。她做到了。
1925年3月19日,与徐离婚后剩下的次子Peter病殁于柏林。丧子之痛,深入骨髓。作为一名女子,还有什么比被丈夫抛弃,又痛失骨肉更绝望的打击呢?但她没有消沉。连一直对她表现厌恶态度的徐志摩也如是写道:“可怜不幸的母亲,3岁的小孩子只剩了一撒冷灰,一周前死的。她今天挂着两行眼泪寻我,好不凄惨……她可是个有志气有胆量的女子,她这两年来进步不少,独立的步子已经站得稳……她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将来准备丢几个炸弹,惊惊中国鼠胆的社会,你们看着吧!”
正如徐之言,张幼仪不但站起来了,而且逐渐踏上了时代的风口浪尖。回国后,她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总裁,与此同时,她还担任上海第一家时装公司——云裳时装公司的总经理。每天早上她准时坐在办公室中,勤勉操持银行和公司,积极学习西方经验,并引入西方新式服装样式……在她的主持下,银行很快转亏为盈,时装公司也自此生意兴隆。
1931年11月的一天,一代才子徐志摩因飞机失事而亡。张幼仪以她一贯的冷静与果断对事情做出了安排。斯人已逝,姻缘既尽,张幼仪仍尽了自己作为徐家夫人的责任。如同梁实秋所评价:“她沉默地坚强地过她的岁月,她尽了她的责任,对丈夫的责任,对夫家的责任,对儿子的责任——凡是尽了责任的人,都值得令人尊重。”
晚年,她在第二任丈夫苏纪之去世后安静地度过余生。当看尽潮起潮落,当她再次回首往事,她说:“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他促使我得到解脱,变成另一个人。”
世事,有时看起来残酷,但翻转过来看,也未尝不是一种慈悲。若说林徽因是最令人怀念的民国女子,那么张幼仪——一位从痛苦中涅槃、从传统中解脱、从迷失中找到自我的新女性,该算是民国最令人尊敬的女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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