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年不曾看见子恺了,偶然看见《人间世》和《良友》上他的照片,不禁为之莞然:他竟留了很长的胡子,像一个庄严而又和蔼的释家。
记得我与他相识,是在1925年,那时我在充满了艺术空气的立达学园里教书,他就是这个学园的创办人。当时的同事,如朱光潜、白采、方光焘、夏丏尊、刘薰宇……都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不过当时我与白采交往最多,子恺和别的同事,都很少拜访和聚首。
一直到1928年,我才为了自己的《中国文学小史》《童话概要》和《童话论集》请他画封面,专程去拜访了他几次。我知道他是最喜欢田园和小孩的,便买了一本描写田园和小孩最多且画风也最平和的米勒的画集送给他,还送了一盒巧克力糖给他的孩子们。这盒糖也是我仔细挑选的,我挑了一盒玻璃纸上印有一个美丽女孩肖像的。当时我与他谈了些什么,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但记得他的态度潇洒,好像随意舒展的秋云。
后来有一次,子恺到开明书店来玩,使我很诧异的是,他竟完全变成另一个子恺了。他坐在藤椅上,腰身笔直,不像以前那样衔着纸烟随意斜坐;两手也直直地垂在膝上,不像以前那样用手指拍椅子如拍音乐的节奏;眼睛则俯下眼皮,仿佛入定的老僧,不像以前那样用含情的眸子望着来客;说起话来,也有问必答,不问不答,答时声音极低,不像以前那样声音有高下疾徐。是的,我也常听丏尊说:“这一阵子恺被李叔同迷住了!”照子恺的说法,以上的叙列就是我与他的“缘”。
李叔同是丰子恺的老师,无论在艺术上或是思想上,都是影响他最深的人。他的《缘》和《佛法因缘》都是专写李叔同的。李叔同在杭州第一师范学校教过他木炭画,后来出家。子恺曾特地替他绘过《护生画集》。《两个“?”》更明白地承认他“被它们引诱入佛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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