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的人真什么都干得出来,记得30年前,当我还只17岁的时候,我曾干了一件蠢事——我跟我的朋友打赌,说能够单独步行着穿过加拿大西部的罗布森山。于是,我准备好行装后,独自一人出发了。
这天,我背着露营装备,整整走了一天。傍晚,我在溪畔选择好了一块空地,架起了帐篷,正准备晚餐,猛一抬头,只见30米内有一头极大的雄黑熊,正在缓缓地沿着空地绕圈儿走。这是一头成年大熊,足有500斤重,它的力量大得没有任何野兽敢轻易去攻击它。我一看见它,连心都快蹦出来了。
我害怕它会凶性发作,会抢我的食物,会用它那所向无敌的巨掌给我一掌……不过,我还是沉住了气。我们这一带黑熊相当多,大人们对于它讲得很多,只要没有快动作,只要不招惹它,一般地说,不会有大问题。我决定还是去钓鱼。谁知,它却跟来了。当我在河岸上刚坐下,它就摇摇摆摆地走来,老实不客气地在离我一米半的地方蹲坐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我的活动。我运气真不差,鱼钩甩出去不一会儿,浮子就动了。我一提竿,一条36公分长的湖鳟沉甸甸地钓了上来。大黑熊贪婪地站立起来,向我挪近了一步。我怕它会扑上来抢,忙不迭手快脚快地摘下鱼来,向它抛去。它一口叼在嘴里,嚼也不嚼一口,“骨碌”一声,囫囵吞了下去。
当我第二次抛出鱼钩时,熊大哥更挨近了一些,它把它那肥胖的屁股靠着我,专心致志地看起来。浮子动了,第二条鱼又上钩。我悄悄儿挪开了一米,生怕它急不可待,会把鱼、鱼丝、钓竿甚至连我一把抓走。幸好它挺文静的,没有扑过来,只是大大方方地耐心等着,坐在地上前后摇晃着,细心观看动静。我从鱼钧上取下鳟鱼时,它“唔……”一声长吼。我捏紧那条扭动着的鳟鱼的下唇,高高举起,走上去,抖颤颤地将这尾美食丢进它的血盆大口里。它马上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天暗下来了,霏霏小雨在下,我一连钓到了五条鱼,它却一一吃了下去,吃得舔嘴抹舌的,有味道极了。天整个儿黑了,我只好回帐篷,它跟在我的后面,态度很友善。
晚饭后,我生起了营火,熊大哥就稳当当坐在营火的热圈外。当我睡下的时候,它踱过来挨着我,湿毛上尽是一股子骚臭味。烟向我们这个方向吹来,它哼着鼻子打了个喷嚏,我也学着打了一个,心想最好它也拿我当作它的同伙看待,千万不要认生。这时,我的心跳虽然平静了许多,可是要我安安心心睡着,那我可不敢。
不一会,熊大哥开始舔起我的手来,我吃了一惊,但又不敢随便移开手。
蓦地,我想起大人们说过的话:“熊最爱吃盐。”我慢慢儿挪开手,打开食物袋,给了它一摄盐。果然,它高高兴兴地舔起来。舔完盐后,这才站起来,打出一个带鱼腥味儿的长长的饱嗝,走到外面阴雨绵绵的黑夜里去了。
见它走了,我想立即逃跑,可在这雨夜里,我能跑到哪儿?万一碰上别的熊呢? 我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躺下,不一会,我就睡着了。半夜里,我发现有人在轻轻地推我,我吓得手脚冰凉,魂都掉了。可是我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凭着臭味儿,我知道又是这位熊大哥回来了。它低低地咆哮着,竭力想搔尾巴上方的.臀部,可是够不着。我终于明白过来,它是痒得难受,想要我帮忙。我把手搁在它背上,轻轻搔起来。不久,在火光下,我发现它短短的尾巴上方有几只肥大的扁虱,已经深深嵌入发肿的皮肉里。我慢慢地打开手电简,照着远处,然后缓缓地将光束移近来,移近来,证明这光不会伤害它,然后,在手电的照耀下,我用手捉出了第一只扁虱。它大吼了一声,差点把我吓个半死。我以为它要抓我了,可是它不,大约是表示对扁虱的气愤。于是我又捉出第二只,第三只……每捉住一只,都让它闻一闻,然后投入火中。捉到最后一只时,它温柔地舔舔我的手,算是在谢谢我。这夜的后半夜,它就再没来麻烦我。就这样,我发觉这只熊并不可怕,我也用不着躲开它了。
第二天,我出发了,使我惊奇的是熊大哥像一条忠实的狗似的紧紧跟在我后面。这样,我们一道走了四天。这些天中,我用鳟鱼、食盐和搔痒笼络它、训练它。每当我休息的时候,它就去掘草根,或者找些浆果来吃。它的嘴总是不停。它的鼻子非常灵,能闻到200米以外的一只好吃的果子,或者渡过河去在一块岩石下,找到花栗鼠储存在那里的硬果。
有一天晚上,它走到我坐着的那段木头前,用前爪戳戳我的长筒靴。我站起身来,它就领我笔直走到一株中空的枯树前,中间赫然一个大蜂巢。熊大哥用利爪拼命地摇那棵树,可是拿它没有办法。我回到帐篷里,用蚊帐罩住脑袋,扎紧衬衫袖口、裤管和手套口,拿了把斧头。我先捡来枯柴,在那棵枯树根部点起一堆烟火来,再用斧头劈砍起树来。蜜蜂的“嗡嗡”声大作,就像世界上充满了蜜蜂似的。树总算倒了下来,裂开了,蜂巢落在地上。这里面足足有十几斤蜜和蜜蜂食料。熊大哥一点也不怕蜜蜂,马上将它们整个儿吃了下去。以后,它就美美地睡在我的睡袋后面,鼾声大得像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
又有一天下午,我们正穿越过一片矮柳,熊大哥突然后腿直立,嗥了一声。我左右一看,不见什么东西,刚想再走,可它人立着挡住我不准我前进。
接着,它上前几步,咆哮一声,呼的一下,每堆柳丛后面都出现了一头人立着的熊:一头黑的,一头棕色的,一头肉桂色的,还有一头有些白糊糊的。
它们约莫都只有两岁左右,如果是我独个儿遇上了,肯定够我受的!我吓得屏住了气,不知怎么办才好。但是熊大哥一点儿也不买帐。它以雷霆万钧之势首先扑向最近的一头,只一掌就打得那熊打了两个滚;接着,它又打发掉了第二头。另外两头熊一见势头不好,转身就跑,熊大哥去追它们。但才追出几步,它记起我亲,急忙跑回来护住我。我感激得眼睛里都冒出了泪花。
这天夜间,我们在营火堆旁坐得比平常晚些,熊大哥用前掌轻轻儿推我、抚摩我,注视了我好久,这才准许我睡下。
第二天下午三点来钟,我已将完成我的赌赛——已经走完了我该走的那段路。一直跟随着我的熊大哥突然转过身,大踏步直向我们刚走过的山坡跑去。我目送着它。前面已再也没有山,而它是不能离开山的。这天夜间,我好久好久没有睡着,我知道我是再也不会看到熊大哥了,但是,我是那么地珍惜它留下的友情。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位可爱的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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