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婆婆时我就很担心,住一起后,更觉得婆媳关系真是好难相处,最重要的是婆婆不信任我。
【一】
嫁给杨晨时我24岁,因为暂时没能力买房,我们就先住婆婆家。三室两厅的房子应该还可以,但其中一间是杨晨的姐姐和外甥女甜甜的。因为姐夫常出差,一出差她们母女就过来住,婆婆当然是喜欢女儿在身边的。
杨晨的老爸是个可爱的老头,整天笑眯眯的,家里啥事都不管,只要有报纸看有收音机可以听京剧一切就万事大吉了。姐姐大我5岁,比较容易沟通,唯一让我头疼的是婆婆。戴一副金丝眼镜的婆婆,言语不多,像个老学究。第一次见婆婆时我就很担心,住一起后,更觉得婆媳关系真是好难相处,最重要的是婆婆不信任我。
婆婆最相信的是姐姐,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亲母女嘛,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那天下班回家,一进门就听见姐姐在婆婆屋里说话,门敞着一条缝,听到我的声音,门被轻轻掩上了,分贝立马小下来。我进了自己的屋,有种走错门的感觉。
大概为了缓和一下关系,周末那天,姐姐主动请我去了我喜欢的一个川菜馆子,我们谈着刚买的衣服和如何搭配更出彩,两人交谈甚欢,只是我心里那片小小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这事过去不久,有天我意外听到婆婆给姐姐打电话,大意是问她那次逛街吃饭谁买的单,还要她对外人多个心眼等等。这话真是又无聊又让人伤心,婆婆只疼自己的女儿,却忘了我也是叫她妈妈的。
我忍不住向杨晨诉苦,杨晨和他姐姐感情很好,说从小姐姐就特别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统统想着他。所以杨晨哈哈大笑着说,你再这么敏感小心脸上长痘痘,又说其实我妈妈很喜欢你的,婚前还曾动员我们大家向你学习,随和乐观尊老爱幼!再说了,你是我老婆,不是外人,往后谁说你是外人我就跟谁急。我转忧为喜,不管如何,家里至少还有杨晨。
【二】
后来我哭了一次,是因为甜甜。那天跟婆婆和甜甜吃饭,3岁的甜甜很调皮,喝小米稀饭时不是端着喝,而是将小脑袋伸到碗里一点点舔,喝到一半时就撒娇说不喝了。婆婆说那就让你舅妈帮你喝了那半碗吧。我一下就愣了,虽然我也很喜欢甜甜,但我也不愿意喝她剩下的东西啊,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都是最后倒掉了。难道婆婆是用这种方式说明我在他们杨家的地位?甜甜把碗推过来时,婆婆并不看我,但神情严肃。我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强忍着喝了。后来等收拾完碗筷一回到自己屋里,泪水哗地就流下来了。我不停地哭,婆婆也太欺负人了。
晚上杨晨一回来,我就拉他去了对面的操场,就像看过的某部韩剧里的情节一样,同样是因为在婆家,同样是因为有委屈无处诉说,只好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杨晨见我眼睛红红的,就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就将喝粥的事叙述了一番。杨晨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听我说完马上自我“检讨”起来,说要是我在场,我就替你喝,哪怕是毒药!我用拳头打着他,只是对于“欺负”一说,杨晨则不认同。他说你想得太多了,我妈肯定没别的意思。
我不愿再和他争下去,他当然不认同了,因为杨晨在场或有外人时,婆婆从来都是对我很好的。比如婆婆生日那天,因为我不会喝酒,就说了句要是有饮料就好了。婆婆居然马上吩咐杨晨,让他买饮料去。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婆婆的小伎俩而已,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在场,她这样做只不过想让人家夸她是个好婆婆罢了,杨晨却始终认为婆婆其实是很疼我的。
但这挡不住我和婆婆越来越深的积怨。
【三】
不久,因为种种原因我辞职了。辞职很正常,我并没有当一回事,郁闷的是无法向婆婆交代。以她的老思想不管公司有无前途都不可主动辞职,所以我一直瞒着没说。每天出门假装是上班,其实是去人才市场。碰巧有天我手机关机婆婆便往公司打电话找我,才得知我辞职了。我只好招了,说那儿不适合我。婆婆很生气,说现在工作那么难找,你却说辞职就辞职,我们家可不养闲人。这话伤了我的心,我第一次用坚定的目光与婆婆对视,说你放心,我不会吃闲饭的.。
和杨晨说这件事,他说不用急着找工作,在家休息一段日子养精蓄锐也挺好。我说我也这样想的,可你妈不容我啊。杨晨说我妈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既然事情捅开了,我也不怕了。从那以后我一边在网上找工作,一边写点东西投投稿。婆婆很不痛快,在她看来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我不管这些,继续忙自己的事。一般是我在自己房间里写作,婆婆在自己屋里看电视,互不干涉。
八月的一天,我在网上正忙着发求职简历,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去婆婆屋里看一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婆婆趴在沙发上,手捂着胸口,很痛苦的样子。我吓坏了,早就知道她心脏不好,于是赶紧打120。婆婆终于被救过来,医生说如果再晚一会儿可能就没命了。对于我的“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婆婆屋里看一下”那个问题,医生说也许是母女之间都有心灵感应吧。听了这话,闭目养神的婆婆睁开眼睛看了看我,转眼又闭目养神了,那模样好可爱。
【四】
事情过去之后,婆婆常摆出一副想和我谈心的样子,但都因种种原因始终没能如愿。有天我正在电脑上写东西,婆婆端着一盘西瓜走了进来,说天好热呀,吃点西瓜解解暑吧。我又意外又感动。婆婆转身出去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谢谢你救了我这条老命。我回头看她,她的脸居然红了,我赶紧缩回脑袋,虽然拼命忍着到底还是笑出声来,婆婆居然也会脸红。
难以出口的话一旦说出来,就觉得其实有好多话要讲。婆婆开始有事没事往我房间里跑,一会儿水果一会儿蛋糕。有次我去客厅接朋友的电话,回来时发现婆婆竟然正在看我写的东西。
几天后趁全家人都在,婆婆像是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她公开了对我的感谢。她对杨晨和姐姐说,要不是莫莫在家,那次我可就没命了。你们是我的孩子,可那时候你们在哪里呢?姐姐当场拥抱了我,杨晨继续开他的玩笑,说要不我们也都辞职在家吧。
我却不能在家待下去了,我发的求职简历被一家大公司认可了,薪水比以前那家还高。我高高兴兴上班去了,倒是婆婆对我依依不舍,说习惯了有人在家里和她做伴。
去年我怀孕了,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热烈期待着那个新生命的到来。我和婆婆更是因为对这个新生命的期待而融洽了很多。然而在我怀孕第五个月的时候,突然查出来是前置胎盘,医生说最好住院保胎。婆婆首先发言,说她要照顾我。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因为天天躺在床上,我越来越烦躁,觉得都快坚持不住了。婆婆就给我讲当年生杨晨时的情景,告诉我不要紧张。她说,我们一定能熬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那一刻我觉得婆婆特别像妈妈。在第八个月的时候,那天晚上羊水破了,医生说赶紧剖腹产吧,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当时杨晨在外地出差,我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这时婆婆拉着我的手,说不怕,有妈在。
儿子终于来到人间,全家人都开心不已。我不知道是不是苦难让我们懂得了珍惜和真情,反正之后我和婆婆真的就亲如母女了。对于婆媳相处这个老话题,听到过不少声音,也有技术含量很高的良策,但我想最终带我们穿越沼泽的还是最朴实的那个“爱”字,因为一个男人而相聚于同一屋檐下有幸成为一家人,大家不如亲亲热热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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