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语:中国是文明礼仪之国,很注重家风家教,下面是小编收集的一篇那场茫茫大雨有关家风的故事,欢迎大家阅读!
孩子放学,吵着要吃幼儿园门口的烤红薯,经不住吵闹,给孩子买了一只。看着孩子手中的烤红薯,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香气,禁不住想起了母亲带我遛红薯的苦难岁月……
那是初秋,也或是深秋,那是四十多年钱的往事,秋雨茫茫的下着,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的迹象,时大时小,下了半月了,沟满河平,到处白茫茫的,天地合一。那场景,现在是不能轻易见到了,现在人口多,工业发达,水位下降,到处是干坑,缺水。
那时候,农村地里,到处有水,一下点雨,就有流水,就能逮到小鱼。雨还在下,雨一直下,那是生产队的收获季节,眼看着产量不高的黄豆、绿豆、高粱、红薯要烂在地里,黄豆、绿豆、高粱还好说,在地面上长着,社员们一收也就罢了,能看见,能捡的就捡走了,唯独红薯,在地面下长着,不可能收干净,这也就给口粮不够的农户提供了捡拾的机会。离村庄近的红薯地块,早就被人们翻了好几遍了,连个红薯麻子也不容易找到了。于是,人们就到离村庄远的地块去遛红薯。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秋雨淅沥沥的下着,妈带着我,披着雨具向李坟红薯地走去,说是雨具,其实就是一张烂麻包,李坟在村庄最西边,大约有五里多地。听保才爷说,李坟地里生产队收的马虎,可能剩的有大红薯。
走到半路,雨开始下大,单薄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秋风吹来,打着寒颤,发凉的冷。妈还是没有停下来返回去的打算,插着泥泞,冒着瓢泼大雨,艰难地往李坟移动。恍恍惚惚,也看不多清,前面有个人影,妈喊着我,快点走,前头有做伴的,孩童的我加快了泥步。娘儿俩,都已经成了湿人,懊恼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紧赶慢赶,前面那身影有点熟,像是后面邻居十婶,“李姑娘”,妈喊了一声。那人扭回头,答应一声,“唉,是二嫂,走快点,听保才说李坟地里还有大红薯,队里没收净,咱们去刨刨”。
有了伴,我们仨鼓着劲,撑着胆,在四周全是白茫茫的大雨中,向前走着,路边的空包谷杆子,在雨中、风中摇曳,哗哗作响。终于,快到李坟红薯地块了,远远地,看到有四五只大雁,在地里来回飞,来回啄,一见有人来,噶噶地飞远了。有大雁啄的地方,就有大红薯,似乎看到了希望,十婶恐怕是心切,一个大步,一趔趄,摔了一大跤,妈赶紧走过去拉她。一身泥,一个泥人,又快速向地里走去。手里拿着挖撅,哪里有大雁,就朝哪里挖,大雁比人能,能看见红薯窝。人先把大雁撵走,大雁也不让人,嘎嘎地叫着,来回盘旋,似乎是在和人对骂,不情愿的样子。
就这样,大雨,泥人,大雁,嘎嘎声,四周白茫茫的,看不到二三十米远,俩妇女,一个娃,在红薯地里寻寻觅觅,找开了,挖开了。
都是些半半拉拉的小红薯,都是大雁啄过的,偶尔,能碰到个大点的,十婶就喊:二嫂,过来,这有大哩!妈就插着泥泞,艰难地赶过去,挖半天,也就个把俩。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与上演着“人雁大战,人雁争食”。冷不防,大雁还飞过来,叨你一下子,怪吓人的。
雨哗哗下,四周白茫茫的啥也看不见,秋风夹着秋雨,直叫人打着寒颤……
估摸着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下雨,还是什么缘故,天渐渐迷茫起来,视线越来越差,妈吆喝着“李姑娘,李姑娘,走吧,天快黑了,走吧”,“走,二嫂,收拾收拾,走”,十婶颤抖着回答。艰难地移动,嘴里应承着走,就是不见行动,还在泥地里摸索。
“天快黑了,走吧,娃冷,受不住了”,妈催促着。这才往地边晃悠,看来,收获不小,比在村边地里刨半天强多了。大大小小,加上盖的红薯秧子,也快一箩筐了。十婶艰难地往路上移动。
眼看着不动,妈说,李姑娘,咱们筐子搁水沟里走,轻省些。一看,行,路边沟满水平,两人把红薯筐子放到水沟里,红薯秧子拉着拽着筐子,轻多了,往家走。
我偷偷拿个洗洗,正想吃,“放下!”妈没有迟疑地吆喝道,“馁大,够一家人吃一顿了,想吃,吃个小的”,我赶紧把大的放到了筐子里,悄悄地捡了个小的,小心翼翼的品味着享受起来,那个甜劲,我的那个娘啊,美呀。
到家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爹已经做好了稀包谷糁糊涂,稀里能照见人影,锅里,没有心目中想吃的甜红薯。
喝罢稀包谷糁糊涂,妈细心地把遛来的红薯分为三类:大一点的,擦刨成红薯片,晒干了,贮存起来,冬天吃;小一点的,丢到锅里煮煮吃;再小的,包括红薯麻子,就磨成面,分散着吃。妈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分开的三堆红薯,看着半天的收获,脸上似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天刚刚亮,妈起床后,捡了两个大点的红薯,送给了东院的三奶家。那时候,我还不懂得是啥意思,现在回想起来,该不是接济救济吧。
妈就有往邻居端饭、送菜的习惯,尽管没有邻居回馈过,尽管自己的娃们还没有真正吃饱过。
早饭后,雨小了,妈又和邻居的三娘、大嫂、江三奶、十婶一帮妇女下地遛红薯去了,这次没有带我去,我估摸着还是去了李坟,那里离家远,去的人少,大小红薯,总还是有的。
四十年过去了,条件好多了,现在也有红薯面、红薯馍,但总觉得没有那时候的香,没有那时候的甜。现在吃的感觉,纯粹是品尝,那时候是活命。
至少,目的不同,意义两样。
如今,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健康状况大不如前,因为脑萎缩、脑梗阻,成了医院的常客,血压正常,饭量不减,眼看着要落下外婆的老年痴呆症,老换小,在儿女们的呵护哄骗中残喘度日,怎不叫人心寒。
四十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跟妈一起遛红薯的场景,不免心生恐惧,心惊胆寒,恐惧那群大雁,恐惧那茫茫大雨,恐惧四周啥也看不见,恐惧那深秋的寒风,恐惧那带水的衣裳,恐惧那难以跋涉的泥泞,恐惧那严厉的目光,恐惧那饥寒交迫的岁月……
四十年过去了,高速连线从李坟红薯地里穿梭而过,再也难见那块红薯地,再也难见那群大雁,再也难见那茫茫大雨,再也难见四周啥也看不见,再也难见那深秋的寒风,再也难见那带水的衣裳,再也难见那难以跋涉的泥泞,再也难见那严厉的目光,再也难见那饥寒交迫的岁月……唯一可见的是不愿再吃红薯的八十岁的老娘和闹着要吃烤红薯的幼稚的不懂事的小孩。
一听到烤红薯的吆喝声,瞎了一只瞎眼的母亲的眼泪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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