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小老板,建筑工人到农民,他们的社会角色各不相同,大多只能算是草根,但他们的故事却让我们回顾起过去10年的轨迹。从中,我们看到了人性的美好,公民的成长。当然,经历10年,他们的生活也改变了。这种改变,映射了社会内在机理的深刻改写。
孙志刚:过得更好,拥有更多自由
2003年5月20日,大学毕业两年的孙志刚死于广州一家收容救治站,之前他因无暂住证被收容并遭殴打。孙志刚事件引发社会高度关注,收容遣送制度随后被废止。孙志国是孙志刚的弟弟,目前经营着一家餐馆。以下为孙志国的自述——
坐在这里讲过去十年故事的应该是我哥哥孙志刚,如果他还活着。
他是大学生,知道很多道理,给我讲过许多大道理。我只是个厨师,从14岁起就没有远离过锅台,懂得不多。
希望他原谅我,讲得不够好,不够深刻。
2002年底,有一天爸爸突然跟我和哥哥说,他给两个孙子把名字都起好了。那一年,我和哥哥,爸爸都在武汉打工。哥哥在一家设计公司干了两年了;那年初,我拜著名的鄂菜大师学艺;爸爸则给公园修亭阁。
我意识到,爸爸妈妈老了,我和哥哥该想想成家立业的事情了。
那时我的压力还是有点大,每月收入远不够养家。这也是我下决心拜师学艺的原因。
27岁的哥哥完全是不同的想法,好像从不知道生活艰难。他是读美术的,学费就比一般大学高出一倍,他还经常到全国各地写生。爸爸一个人打工的钱不够支持他,我也会凑些钱给他。
他总是很乐观,认为自己又会设计,又懂管理,将来一定会发展很好。
和我在一起,他更爱谈论国家大事。“把这个社会改变一下。”他总这么说。
2003年大年初六,他去了广州,说要考察北上广的市场,将来好自己开公司,临走前,他搂着爸爸,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父亲笑着说,将来你哥哥发达了会照顾你的。我说,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后悔说了这句话。
哥哥是2003年3月出的事,那之后,我和爸爸得到很多人的帮助。最后,处罚了一批人。赔偿金最终给了50万。
6月从广州回来后,爸爸拿了部分赔偿金给村里修路。因为哥哥生前说“要报答乡亲”。
爸爸还坚持给哥哥修一个“体面”的墓,花了12万。他说哥哥是用生命推动社会进步的人,将来人们要有地方祭奠他,他应该有这样的墓。
剩下的30万元,加上家里的积蓄和借款,在黄冈城里东坡大道买了一座三层小楼。父亲不想在村里待了,说看到啥都想起哥哥,想换个新环境。
我们全家都搬到了这里。我开了这个“孙氏酒楼”。
酒店的名字,一开始有人说叫“孙志刚父亲的酒楼”。全家商量了一下,这样拿哥哥的名声赚钱,心不安。
2006年,酒店装修好开业。其实是个大排档。
一开始生意难做,一天也就两三百的流水,一年下来不过赚一两万,还不如打工。后来,生意渐渐好些。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哥哥。黄冈单位里的人大都知道哥哥的事情,他们会过来照顾生意。
再后来,我琢磨出了一些特色菜式,油闷大虾和香辣蟹成了这条街最受欢迎的菜。饭店生意红火起来,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有两万的流水。
2002年,爸爸给他未来两个孙子起的名字是“诚心”和“诚意”。
给哥哥立碑时,立碑人要署名。不能没个后人祭奠,于是署名是:侄儿诚心,诚意。
2008年,我和鄂州姑娘孙小红结了婚,第二年生下诚心(后按辈分改名其心)。现在其心3岁了,很聪明。
带着他去给我哥哥扫墓,他会问。这是谁的墓。我说,这是你大伯的墓。他问,大伯是谁。我说,大伯是个了不起的烈士。
没有人愿意家里出烈士,但如果出了,就会希望他的血不要白流,希望人们能一直记住他。
我把哥哥的自画像挂在饭店的大厅里。很多人看到了会认出他,然后告诉我和爸爸,现在在外面打工自由多了,不再有收容遣返了,这都是因为哥哥。也会有人专门去墓地祭奠,并绕道来看望我爸爸。
这个时候,爸爸会笑。那是真正开心的笑,脸上的皱纹都开了,和平时的强装欢笑绝对不一样。
“志刚没白死。”爸爸这时总会说这句话。这是对他,也是对我们家最大的安慰。
余祥林:我的自由是最美好的事情
1994年,湖北京山人余祥林的妻子张在玉因精神病失踪,28岁的'他涉嫌杀妻,两次被宣布死刑,后因证据不足没能定罪。1998年,余祥林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15年。2005年,张在玉回乡,余祥林无罪释放,并获得国家赔偿70余万元。以下为余祥林的自述——
2002年11月和2001年11月,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重复的日子一天压着一天,黑乎乎的,没有尽头。每天4点钟起床,水泥车间里灰蒙蒙的全是尘土,粉尘渗进脸上的毛孔,洗也洗不掉。第二天起床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最难受的还是心理的煎熬。我常常半夜起来,偷偷地写日记发泄我的痛苦。
2002年,我已经绝望了。这个案子,不是我做的,我也要背着。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当成杀人犯。为什么?你不把自己当杀人犯,你就没办法认罪。认罪是减刑的第一个条件。
我要早点出狱。我要早点见到女儿,为她做点什么。
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死的那个人不是我老婆,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我这个案子就翻过来了。
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
在牢里,我常常想,我跨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我会想什么。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想的只是,路在何方?
唯一让我激动的是,没想到有那么多媒体关注。如果是我空身一个人,我什么也不会做,就是独自走回家。
有赔偿就有,没有我也认了。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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