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1985年的廖冉,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手机软件公司做测试工程师,男友肖艾是一家科技公司的网络工程师。2011年,他们用打拼多年的积蓄在北京海淀区按揭了一套小房子,买了一辆轿车,并准备在2012年国庆节结婚。然而,2012年3月中旬的一天,廖冉忽然接到肖艾的分手电话。
心乱如麻的廖冉匆匆赶到男友家中,才得知前几天肖艾在北京301医院被查出患有线粒体病——细胞必须有能量供给才能存活,线粒体就是为细胞制造能量的“发电厂”,线粒体出了问题,细胞赖以生存的“原料”就会渐渐枯竭。这种病十分罕见,虽然初期患者症状并不明显,但随着病情加重,会逐渐引起中风、失明、呼吸肌衰竭等症状。目前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特效治疗方法,只能用药物延缓生命。
看着肖艾颓废地坐在沙发上,廖冉的心都要碎了。回家后,她打电话向自己学医的同学求助。第二天,同学送来了一沓国外关于线粒体病的资料。资料是英文的,虽然廖冉英语过了6级,但对很多医学专业术语还是很陌生。为了尽快把资料翻译出来,廖冉每天晚上只睡两三个小时。4月初,廖冉终于将材料全部译完,这份资料不仅记载了国外100多名线粒体病患者的病情发展,还详细罗列了患者的生活禁忌,对肖艾的病情大有裨益。当她疲惫却很兴奋地把资料送过去时,肖艾的神情却很淡漠。
几天后,廖冉再次去看肖艾时,发现自己辛苦翻译出来的资料正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她没吭声,蹲下身,流着泪默默地把资料一页一页捡回来,再次放在了肖艾面前。肖艾并不领情:“我这是绝症,看什么都没用。”
就算肖艾真的放弃了,廖冉也得坚持下去。不久,她又托人约到了协和医院一位基因遗传学博士,还约肖艾一起前去咨询。然而肖艾冷冷地拒绝了她:“已经分手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了……”
2012年7月21日中午下着细雨,得知肖艾要到301医院输液,廖冉决定去陪陪他。那天,医院里和往常一样有很多人,肖艾下午5点多钟才开始输液。廖冉在一旁把玩着他的手机,发现自己给他发的短信,每一条都保存完好。她回味着那些美好时光,原本有些冷却的心再次溢满了柔情……
肖艾发现了她神情的变化,顿了顿,冷冰冰地说:“这些信息我只是忘了删而已。”说完,他当着廖冉的面将短信全部删除。倔强的廖冉依然没有放弃:“我不会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肖艾突然失控地大叫起来:“求求你快点儿走吧,我已经没有以后了,所以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周围的人齐刷刷往这边望了过来。廖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哭着跑出病房,在最近的公交站台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那时,雨已经越下越大,车辆开始还缓慢行驶,最后竟然完全静止不动了。过了一会儿,车上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廖冉也感到了一丝不安。忽然,肖艾打来电话,廖冉刚刚按了接听键,就听到他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外面是不是积水了?”这个电话像绝望中的暖阳,令廖冉的心房再次照进一丝光亮。她看看窗外说:“街上全是水,大马路也成了停车场。”而后又告诉肖艾自己乘坐的车次以及车辆停靠的具体位置。肖艾说:“你别着急,尽快下车找高的地方等着,我马上来接你。”
就在此时,廖冉发现前面有辆小轿车被淹了,车主正在向大家求助。很快,熄火的车越来越多,水也涨得越来越快……突然,一声惊呼传来:“车里进水了!”司机也慌了,打开车门让大家快快离开,找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可车门一开,雨就哗哗地涌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孩儿立刻退回来:“雨太大了,根本出不去。”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打消了出去的念头,想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廖冉也害怕了,她打电话告诉肖艾路况,让他先在医院里待着,雨小一些再出来。没想到肖艾的回答是:“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等我!”
此时,远处有车开始像船一样漂了起来。
焦急万分的廖冉眼睁睁看着公交车里的水越涨越高,大家不得不站到凳子上去。接着,车内的照明灯忽然熄灭,车里再次乱成一团。司机大声喊道:“电路板烧了,车门打不开,大家快跳窗吧。”廖冉身边的一个高个儿男生将右侧中间的车窗打开,率先跳了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路边走去,而车里的人们还在犹豫着是跳窗出去还是等雨小一些再出去……
那一刻,廖冉只想到一件事:必须阻止肖艾前来!可拨通电话后,她还没说话,肖艾就很坚决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担心我,车如果开不过来,我游也要游到你身边。”多久没听到男友这样关切的声音了?廖冉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这时,车上有人打完电话,传来外面的`消息,说是山区泄洪,水才涨得这么快。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让大家的情绪更加紧张。
廖冉又给肖艾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也被堵在了路上,那个地点到她所在的位置平时走路只要七八分钟,但那时车却寸步难行。“你等着,我下车走过去。”他在电话里叮嘱着,“如果水位再升高,你一定要跳窗,尽量扒着公交车,能站到车顶上最好。如果落水了,千万要屏住气,我一会儿就到了……”不会游泳的廖冉一一记了下来。当她挂断电话时,无意间看到对面的女孩儿不时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你是不是怀孕了?”她问。女孩儿点点头。“你老公呢?”“他出差了,要明天才回来。不过应该没事的,只是一场暴雨而已。”两人互相安慰着。
事实上,情况没有她们估计的那样乐观,车里的水越涨越快。就在内心恐惧到极点时,廖冉听到了肖艾的声音:“廖冉!廖冉!你在哪儿?”廖冉探出头去,告诉男友自己的准确位置。肖艾的手,在车外的大水中伸向了她……跳到车外后,廖冉想起那个年轻的孕妇,回过身问:“需要我们帮你吗?”女孩儿探出头,乐观地说:“谢谢了。不过是场暴雨,我想很快就会停的。”然后还摆出一个“V”的手势。
不识水性的廖冉在湍急的水流中根本站不稳,只是本能地紧紧抱住肖艾的脖子。两人水走了10多分钟,才找到肖艾的车,那儿的积水已经将轮胎淹没了一半。肖艾发动车辆,想抄近路送廖冉回去,但车没开多远,路就堵死了。车内的雾气越来越浓,他们的呼吸有点儿困难,可一开窗户,雨水就拼命往里灌。水位涨得很快,车子转眼间就被淹了大半。肖艾看着焦急的廖冉,尽量平静地说:“现在,咱们先打开窗户放水,等水把车里灌满了,你就屏住气,然后用力游出去……”吓呆了的廖冉“哇”的一声哭出来,肖艾紧紧握住她的手:“相信我!你先闭上眼睛,等水灌满了我先推你出去!”说完,肖艾打开窗户,水立刻冲了进来。接着,廖冉感到肖艾的大手伸过来用力把她的头搂在怀里,接着,他们被淹没了。片刻后,水变得平静,廖冉感到肖艾的手拼命将她向窗外推,她自己也奋力向外挣扎,随后,肖艾也爬了出来,将惊魂未定的廖冉抱上车顶。肖艾知道,如果待在原地,很可能会再次被水围困,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由不得廖冉多想,肖艾又一次拽紧女友:“你抱着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松手,我们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等待雨停。”
肖艾环顾四周,发现最近的制高点是前方50米左右的二环线引桥下面的一辆大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大巴里有人头晃动。
肖艾先从车顶跳下水,然后把廖冉接了下来。此时水已过腰,廖冉在水中没办法控制自己,肖艾干脆抱起她往前走。抱着一个人,那50米的距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肖艾渐渐有些步履艰难。廖冉央求道:“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走。”因为腾不出手帮廖冉擦眼泪,他用脸蹭了蹭廖冉的脸,说:“就像你不愿放弃我一样,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冉冉,有我在,就不许你出任何意外。”
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廖冉颤抖着趴在肖艾耳边大声说:“肖艾,如果这一次能安全回家,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好好给你治病,好好享受每一天!”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公交车已经被淹了一大半,水正从窗户往里灌,里面不时传来人们的叫声。车上的人开始自发组成救援队,几个年轻人把一根长绳的一端系在公交车窗棂上,另一拨儿人在岸边拉着绳子的另一头,水性好的人来回运送救生圈,车里被困的人就趴在救生圈上拽着绳子游到岸边……
过了一会儿,绳子也被淹了。眼看又有浪花打来,情急之下,肖艾将廖冉推到了车顶上。接着,车里还没被救的六七个人也陆续爬上车顶。
看看周围,廖冉发现桥下淹了好几辆车,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但水流太急,大家都没办法再向更深的地方施救,也不敢贸然下水逃生。
几分钟后,头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站在立交桥上往下扔绳子,还大声喊着:“先拉女士和孩子上去!”肖艾学过野外生存术,他将普通麻绳扎成安全带的样子,绑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身上,女孩儿很快被拉了上去。这时又有人找来两根绳子,车顶上的八九个人有秩序地被一个个往上拉。廖冉被拽上来后,车顶只剩肖艾一个人了。湍急的水流拍打过来,公交车的一头翘了起来。肖艾一个踉跄,滑倒在车顶上。廖冉情不自禁地尖叫:“肖艾,快站起来!”幸好他身手矫健,迅速爬起来将绳子捆在自己身上。当肖艾被拖上来时,桥上发出一阵欢呼声,廖冉也喜极而泣……
晚上9点左右,武警官兵赶到了,皮划艇、直升机也出动了。被困的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将廖冉安全送到家中时,暴雨依然未停,电视里正在报道这场暴雨给北京带来的灾难:道路被淹、车辆通行受阻、人员丧生……既然生死就在一瞬间,为什么不握住这一刻手中的幸福?肖艾紧紧握住廖冉的手说:“冉冉,前段时间,对不起了。”廖冉没说话,只是把头靠在肖艾宽厚的肩膀上,一刻也不愿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肖艾按照医生的方案积极治疗,仔细通读有关线粒体病的资料,并认真对照自己的状况进行了病理认定。廖冉也为肖艾制订了详细的饮食和作息计划,并严格监督男友执行计划。后来,肖艾把自己的病例资料传到网上,通过各种途径寻求一切可能的帮助。他想起有个高中同学前几年移居美国,现在美国的一家医院工作,便通过校友录联系上了这位同学,请他帮助搜集线粒体的治疗资料。
2012年7月29日,终于传来好消息:美国的同学打听到在得克萨斯州针对线粒体研究的威尔森实验室可以给线粒体病患者提供实验性床位,在治疗期间还可以免费获得最新的试验性药物和创新性的治疗方法,他已经替肖艾向该机构提出了申请。这一线希望,给了肖艾和廖冉很大信心。他们决定先卖掉结婚用的房子,做好去美国的准备。他们还计划着联系一份网络远程工作,这样就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治病。为此,他们将原定国庆举办的婚礼提前到了8月份。
现在的肖艾和廖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相信爱情所迸发出来的正能量——它经得起推敲、经得起质疑、经得起生死考验。就如廖冉曾经说过的那样:“人没有必要去计较生命的长短,但要明白如何珍惜握在手里的生活。唯一让生命不留遗憾的方法,就是在每一个还拥有幸福的今天,好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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