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作于永州。永州在当时属偏僻荒凉之地,奇山异水很多。诗人当时贬为永州司马后,因司马是个闲官,加之心情抑郁愤懑,常寄情山水,形诸笔墨,排忧解愁。下面我们就一起来欣赏一下这首诗吧。
入黄溪闻猿
溪路千里曲,
哀猿何处鸣?
孤臣泪已尽,
虚作断肠声。
柳宗元诗鉴赏
正如诗人自云:仆闷则出游。(《柳宗元集》)著名的永州八记等文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写成的。诗人因此被后人誉为游记之祖。故《新唐书》本传说他既窜斥,地又荒疠,因自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诸文。这首五绝正是诗人怀着堙厄感郁之情,自放山泽间时所作。
黄溪,在永州东面,距州治七十里,是环永州城百里内名山水之最佳处。两山墙立相连,崖峭岩窟为缺,花木骈植,与山升降;浅水处多石,小者平布于底,大者可坐饮食;深水为潭,若剖大瓮,积水莫测..《柳宗元集·游黄溪记》有生动介绍,可资参读。
其文末记时为元和八年(813)五月十六日。《入黄溪闻猿》可能同出一时,只不过一为文,详记黄溪之游,一为诗,直抒个人感慨。
首句紧承题中意而来,从溪略写起,使人开篇即进入溪路千里曲的.山间小溪境界。开宗明义,单刀直入,省去许多闲笔。千里极言溪路之长,曲字极绘溪路之形。千里而又曲,可见溪路依山就势、蜿蜒曲折之态。次句点题,写闻猿。哀猿何处鸣?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时断时续,此起彼伏,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山势之陡峭,森林之莽苍,溪路
曲折回旋,山水相连又相隔,尽在不言之中。正因为溪路千里曲,故不知哀猿何处鸣。猿前着一哀字,富于感情色彩。诗人此时,正处在寂寞、凄怆、哀怨的心境之中,由情及景,故所闻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郦道元《水经注·江水》)。以上两句,一从视觉上写溪路,一从听觉上写猿鸣,而千里曲与何处鸣又互相映衬,入黄溪后的情景宛然清晰。
这样写,尚属平常,当读到三四句时,才使人品出奇趣来。诗承上,紧扣闻猿写感受。君不闻: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同上)写的是古代渔民舟子的痛苦生活,故闻猿鸣而下泪,倍感其声凄厉。诗人呢?理当猿鸣三声泪滂沱才是。然而不然,诗却说:孤臣(诗人贬后自称)泪已尽,虚作断肠声。言下之意,孤寂的我早已被贬边州,申诉无效,前途无望;泪已流干,愁肠寸断;这哀猿声声,徒自空啸,我哪里还有泪可流,哪里还有肠可断啊?这看似反常的写法,却更深沉地道出了诗人难以言状的身世之感和哀莫大于心死的极度的惆怅和痛苦!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鲁迅《记念刘和珍君》)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故清人沈德潜评此诗曰:翻出新意愈苦。(《唐诗别裁集》)又说:柳州诗长于哀怨,得《骚》之余意。(同上)这些评述均中肯綮。
此诗头二句写景,景为情设;后二句抒情,情由景生。溶情于景,情景交融,自不必说。妙在抒情不落俗套。苏东坡曾说: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全唐诗话续编》卷上引惠洪《冷斋夜话》)
诗人闻哀猿长啸,不写泪沾裳而说泪已尽,不写肠欲断而说肠已断,由此带出一个掷地有声的虚字来 虚作断肠声。就本应猿鸣三声泪沾裳的常理来说,是反常;就实际孤臣泪已尽的心境来说,又是合道 合乎泪尽愈苦之道。所谓翻出新意,所谓奇趣,正在这反常合道之中。诗人所以自放山泽间,原是为了借山水以遣悲怀,然而结果正如李白所说借酒浇愁一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掩卷沉思,诗人遭遇之不幸,生活之痛苦,情思之含蓄,寄慨之深远,都包孕在这二十字之中。诗的艺术魅力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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