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
有朋友街头相遇,打量着我橄榄绿的军装,泛白的解放鞋,他问:都啥时候了,咋不换套便装?有亲友来信打听,得知那几十元的津贴,他问:都啥年代了,够吗?有同学提起我的前程,惊讶于当了"官"照样得站岗放哨,摸爬滚打,
他问:都啥社会了,划得来吗?
对这一连串的询问,我不想急忙回答。不是也有人说我们是市场经济的"弃儿",现代社会的落伍者吗?那么,面对新世纪的浪潮,我们军人的价值航向是什么?我们的奉献之舟又该驶向哪里?我真想面对泸定桥,金沙江,问问那铮铮铁骨,雄魂犹存的长征英雄;我真想走进雨花台,歌乐山,问问那以身赴国,长眠九泉的无数先烈;我真想攀上世界屋脊的红旗拉甫,甘巴拉,问问那与苍天同在的边关军魂:你,我,我们大家,究竟该作出怎样的回答?
我有一位战友叫宋伟清,入伍前是温州市拥有100多万元资产的养鸡大户,可他不坐轿车来扛枪,不穿西服来穿军装,不做名利双收的企业主来当扛枪弄炮的义务兵,令许多人大惑不解。然而,在他入伍后的第一次班务会上,他向我们倾诉了那感人的初衷。在一次出差途中,他遇到了两名拦路抢劫的歹徒,眼看手里的5万元就要遭殃,一名探亲的老兵"嚯"地站了起来,歹徒落荒而逃。宋伟清取出1000元钱递给这位战士,被断然拒绝了。他以为嫌少,开口问:"你要多少?"老兵斩钉截铁地答道:"你看错人了!如果是为了钱,那我这身军装就白穿了!"宋伟清满脸愧色,那位战士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真要谢我,请你帮我介绍一位姑娘。我们的指导员是个孤儿,在边防哨所干了10年,都35岁了,还没成家。这次探亲回来,哨所的战友们把省吃俭用留下的津贴一分一分凑起来,交给我一个特殊的任务,必须给咱找个嫂子。"宋伟清满口答应了下来,可就在他回到家不久,那位老兵来信说:指导员已在巡逻中光荣殉职了。他说他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如果"嫂子"找到了,请那位姑娘给指导员写一封信,哪怕一两个字也行,我们好把它敬献在指导员的坟头,以告慰他九泉之下的孤魂。面对这质朴的请求,宋伟清热泪盈眶。他感到这些当兵人的身上,有一种巨大而神奇的魔力。一个人活着不能没有钱,也不能没有轻松自在的生活,但往往缺乏的正是这种催人奋发,震撼灵魂的力量。带着激动,带着疑惑,带着思索,他来到了河西走廊一个荒凉的戈壁滩上。风沙,抽打着他的脸庞;烈日,炙烤着他的脊梁;困苦,阻挠着他的脚步;寂寞,煎熬着他的心灵。3年,1095个日日夜夜,军营,磨砺了他的意志,军营,增添了他的胆识,军营,锤炼了他的品格。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军校。寒假回家,应邀来到一位高中同学家里,那位同学对他说:你看,几年的光阴,我换来了家庭现代化,你换取了两枚军功章。军功章挺耀眼的,立功喜报也是令人激动的,然而恕我直言,现在是市场经济,讲的是实惠,这些虚的东西又能值多少钱呢?就以最少的数目每年8万元算,你这四年可少赚了30多万哪!你真的就不后悔?宋伟清站起来在这屋里走了一圈,说:"你是否也算过这样一笔最简单的帐,就拿一个人活70岁来说,别人为我们站岗放哨,奉献了67年,我们为别人奉献3年总可以吧。要是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长江上可能还有外国兵船在横行,芦沟桥可能还有日本人在烧杀!也恕我直言,你这个现代化的住宅,可能就会成为侵略者铁蹄践踏的马圈!
宋伟清毕业后分到连队不久,一位战士的老父亲为了供养正在读大学的小女儿去挖煤挣钱,而失去了右腿。病魔缠身的母亲悲痛交加,绝望中将一瓶农药喝了下去。冥冥中她不断重复着:"让我死吧,好省点钱给闺女,免得她哥在部
队分了心。"听到这个消息,宋伟清立即将自己仅剩的5000元存款全部汇了去。那位残疾的老父亲执意奔波千里,赶到了部队,见到宋伟清,他老泪纵横:"孩子,大叔跪不下去了,就让我仔细看看你吧!"宋伟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与这位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同志们,战友们,宋伟清的人生价值,一名当代军人的人生价值,难道能用拥有多少存款,穿过多少皮尔·卡丹,喝过多少"人头马",坐过多少"奔驰"来衡量吗?假如此时此刻他就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会说什么呢?什么也不用说,我们会本能地举起右手,行一个庄严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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