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风化记忆,风化情感。在布满荆棘的人生之路上,我已经度过了最宝贵的年华。今天,当我步入了不惑之年时,我始终铭记着一位影响我人生轨迹的人.她就是我的姐姐,一位淳朴、平凡的山区妇女。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故乡坐落在宁夏西海固地区一个山旮旯里。我们兄弟姐妹6人在那块小天地里,从童年时代就见识了生活的艰辛。记得有一年冬天,终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祖母病倒了,医生诊断是晚期肺癌。父辈们悄悄地流泪了。年小的孩子们仿佛在同一天里都变得懂事了。我们用尽好言好语安慰奶奶,并且和大人们一道严守着病情的“秘密”。一天深夜,奶奶几次艰难地唠叨:“嘴里发苦啊!想吃点清口的东西!”父辈们个个囊中空空,只好分头去借。这时候的姐姐已经是16岁的少女,她留着两条又黑又长又粗的辫子,那是她从小就非常珍爱的。第二天一早,她背着家人偷偷地在磨坊里把辫子剪掉了,双手捧着它跑进了离村子几十里之遥的供销社土产收购站。
两条乌黑的辫子放进了称碎铜烂铁的秤盘里,她换回了两瓶罐头。可是姐姐的孝心终于没能挽留住祖母的生命。
1975年初冬,我在辍学多年之后重新走进了中学课堂。然而,贫寒的家境使我无法住校上课,我只好顶着晨曦和夜幕在崎岖的山道上来回奔波。一天放学后,铺天盖地的雨雪封住了去路,但饥肠如鼓,我只好踩着泥泞往回赶。当跑进家门店,两只鞋里全是泥水,母亲急忙端下刚刚做完晚饭的铁锅,把我那双湿淋淋的布鞋放在灶膛里烘烤。第二天清早,鹅毛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当我端锅取鞋时,鞋已不复存在,只有化为灰烬的鞋子的模样。正在我难过流泪之时,即将要出嫁的姐姐拿出了她心爱的一双红条绒鞋让我穿上去上学。红色的条绒鞋在那白色的世界里分外耀眼。快要走进学校时,我突然意识到这红鞋即将给我带来“灾难性”的羞辱,为避免同学们的讥笑,我将姐姐最喜欢的红条绒鞋埋在了雪地里,赤脚走进了教室。谁知放学后,我在茫茫雪海里双手不停地扒开厚厚的积雪,苦苦地寻觅,最终也未能找到。当我忐忑不安回到家中请求姐姐宽恕时,姐姐反倒平静地说:“人一辈子要丢失很多的东西。只要丢得值得,就不用伤心。”其实,这双鞋在姐姐眼里,犹如芭蕾舞演员珍惜的红舞鞋一样,平日里她自己也轻易不肯穿。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shiti/58179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