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是早黑的一夜。
客栈大厅的中央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有几只茶杯。大厅不大,却很干净。
老掌柜正在打算盘,很久了,大概是在算一笔不小的帐目 ,柜台左边火炉上的水已经沸腾,铜壶似乎冒起了青烟。看火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他是这店里唯一的伙计。
店里静得可怕,外面却风雪呼啸,大雪不时地吹进屋里。
“砰,砰,砰”!
那伙计赶忙去打开店门。
门开之时一阵大风夹着雪花刮进屋里,连屋里的凳子都差点被掀翻。风过之后,才渐渐地露出两条大汉的轮廓。这两人先是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并排走进来。那步调坚定稳重,每步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两人都高个阔肩,只是其中一人脸稍大些圆些,长了短短的胡须,另一个人脸稍瘦些长些,没有胡须而已。但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睛都历害得可怕,让人敬重,又让人畏惧。
这两人都披着长发,别人若是从后面看,定以为是同一个人。伙计赶紧摆弄好了一张桌子,招呼那两人坐下,然后战战兢兢地跑到另一边。
两人坐下,但那两柄剑却并未离开手。长胡须的那人呼道:“小二,拿两坛上好的竹叶青来。”那伙计便赶紧去取。
店外的风雪依然不停,门外木杆上挂着一面旗帜,上书:迎来客栈,字体苍凉,深遂。那布旗在风雪中迎布扑卷,发出啪啪的响声。这时,有三个人已经立在了门前。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无疑是女的那个的丈夫,因为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那小孩面黄肌瘦,病态容容。然而这三个人却都不算高大。
三人先是面无表情,但那女的一望屋里却马上就笑了。“哟!原来塞北柯氏兄弟早就到了,幸会!幸会!”声音停时三人已到屋中。那瘦脸的大汉正提着一杯酒,笑道:“你钟三娘也不晚嘛,怎么,难道昔日的混江女钟三娘也对〈〈湘凌散〉〉有兴趣?”
女的三人不慌不忙地坐下,钟三娘道:“塞北双雄既已退隐江湖,不也是为的〈〈湘凌散〉〉而来的么?”
大汉没有答话,因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足以让他们停止所有的交谈。而那与其说是脚步声,倒不如说是拐杖的声音。
此人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店来。瞎子也能看出他是个瘸子,而店里的人并无一个人是瞎子,且所有的人的眼睛却都注视着他。哦,不,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例外,他从来看都没看过这边一眼。哪怕一眼。他就是那老掌柜。他只是在算他的帐目。
那瘸子头发极短,脸上的皱纹像枯树皮一般,自然是上了年纪。但走起路来,完全像个年轻人。他并未一语,只在屋中四面望了一下,便坐到一张桌子前,似乎屋里并未有一人似的。
长胡须的大汉用力握剑柄,看样子马上要站起来动手,但瘦脸的拉住了他,他又把剑稍微放松了些。而这时进来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到来尽让那老掌柜都放下了手中的算盘。
这人身体比塞北双雄还要高大,长方脸形,头发后披,只在两脸畔留下两束,长到前胸。那两束头发已经花白了,但这人却不显得老。
他走进屋子。后面跟着四个随从,那四个人个个精干,想必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并未坐下。只是用手拍拍身上的雪花,说:“高进将军,十年不见,你竟已成瘸子了!”
那瘸子,并未抬头,只低吟了一句:“世事难料啊!陆皓公子,你倒风采不减当年!”
“废话少说,我门要的东西带来没有?”长胡子的大汉终于站了起来。
“残图呢?”陆皓公子道,但声音却比那大汉低得多。
“好,把残图给他!”
这塞北兄弟、女的一家三口,还有那瘸子,都各自拿出了一张牛皮纸扔给陆皓公子。
“我们的东西呢?”钟三娘道。
“给她们。”随从便取出了一卷东西扔过去。
钟三娘接住了它,这时其他人也争着过去看。陆皓公子转身便走。突然,那女的丈夫大喝道:“休想走!”话起之时已一掌劈了下来,这一掌,纵是丈二的大青石也能一掌劈成两半。
然而,当众人转眼过来,只见那女的丈夫瘫倒在地,口前一地鲜血,陆皓公子已经走出门去。五人消失在暴风雪中。
钟三娘却也并未在意她丈夫的死,只是赶紧打开那卷东西。
突然塞北双雄一把抢了过去。正要翻开之时,只见那瘸子一转身,那卷东西不知怎的就已到了瘸子手中。
只听“还我塞北青刀寨五十四口人命来”,塞北双雄的剑已一起像闪电般刺出,剑尖已逼近瘸子的咽喉。
但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已倒在了瘸子的面前,鲜血像柱子一样从背脊喷出。没有人知道瘸子是怎样杀死这两个人的。
而正在这时,钟三娘一刀飞出,那把刀,飞刀,也是匕首,发出龙吟般的声音闪向瘸子。
瘸子纵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出手杀了塞北双雄的瞬间马上躲过这一刀,这一点,钟三娘十分清楚。
然而,这回她却错了。瘸子不但躲过了这一刀,并且刀还回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瘸子拄着拐杖走到那女的儿子的面前,抬起拐杖,一杖下去……一道寒光!一道耀眼的寒光!瘸子倒下了。他到底没有躲过这一刀。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刀是如何插入瘸子的咽喉的,只是钟三娘脖子上的飞刀已经不见了。但钟三娘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可能发飞刀的。
老掌柜走到小孩面前,把他扶起来。转身看那瘸子,淡淡道:“你又何苦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呢?”
他翻开那卷东西……
老掌柜面无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长叹了一声:“哎……”
然后他把那卷东西扔进了火炉。
过了不久,迎来客栈被交给了原来的那个伙计打理。人们不知道老掌柜去了哪里。但也有人说,见他带着一个小孩离开了这座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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