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天空又被剥了一次壳。(还是灰白色)
只不过是你在水下穿行,适宜地浮出,透一口气。
只不过是红纸黑字,再吓一回几千年没敢露面的“年兽”。
幼年的那阵马蹄声,在某个空间,背向你又驶离了一公里。
你也像辆马车,在变窄的行程里超载、超速。
新年,这种陌生或熟悉的味,使你愈发地不安。
不安时你会打开柜子,看那些旧棉袄。(你舍不得扔)
每一件似乎都是时光碎片,推演的镜头。
你能从中翻出好多东西———
(新)爷爷的旱烟袋,奶奶的一把烧火杈。
父亲的旧书稿,母亲的一台缝纫机,姐姐爬过的一颗桑枣树。
甚至是一小片天空,一小片海,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给过你的一个吻……
(而她或许已早为人妻,儿女满堂)
新年,其实是一道能让你许久徘徊的沟槛:
不愿迈出去,也无法回头。
还好。五双碗筷,不多不少。(哦,应该还有一副去了别人家的桌子)
还好。糕点还是那个味,父亲还会红纸包好,凌晨悄放在你睡眼朦胧的枕边。
还好。灯下的影子很厚实,虽然有的开始倾斜,被世界抽干了水分,接近一些尘土。
母亲,还能包出好多只“万万顺”(饺子),虽然越来越咸,掌握不了火候。
父亲,非要夜里自己起来放鞭,他耳朵听得炮声却很小很小。
还好。儿子发烧咳嗽,却还能鼓着劲,拿着小汽车满屋跑。
屋里屋外,风雪越来越大,你试图握紧着某条缰绳。
像季节里一颗迟勃的树、汇入流水线上的最后一名铁匠。
还好,还有一道光芒,能促使那些冰冻裂散、融化。虽已不是初春的嫩芽。
“还好,还好———尚有这么多的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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